“公主公主,刚才从外边的侍从们那里听到,护国府大公子北边战事胜利,明日大军就抵达城都了!”
沈絮本在平心静气的练琴,不远处就听到侍女半夏的大嗓门。正在琴弦上拨动的手,一听到护国府三个字,一愣神,食指指腹就被琴弦划破出了一个口子。
“你刚刚说什么?是谁要回来了?”沈絮晃神问着刚冲进芳华亭中的半夏,指腹的血止不住的流,滴在琴上。
半夏看着自家公主手指不断渗血,迕忙拿出手绡捂住伤口。
“我的小公主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让皇后娘娘看见,准说我没好好看住你。你都已经及笈了,都到要嫁人的年纪,还这么冒失,奴婢看前阵子皇上着急的样子也不是没原因~~”
半夏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可沈絮一句话也没听见,手指也感觉不到疼痛。
“奴婢刚才听隔壁风华殿的梅姐姐说,护国府的大公子唐凌潇,北边战事胜利,明日便率军回璃城。听外头的那些侍从说,皇上高兴极了。下令明日全国上下举民同欢,并设宴宴请朝中官家及家眷,为唐公子庆贺。听闻先前出战时,唐公子只是代父领将出征,彼时皇上要赐大将军之名。”
半夏一口气没说完,正想喝一口茶,看向自家公主仍心不在焉。也难怪,公主可是心心念念等了他五年啊。
沈絮听完半夏说的一番话,用手帕捂着受伤的指腹,心里念道:让自己惦记了这么久,终是平安归来了。但是为什么当年唐凌潇走的时候没有同她道别,就连他走的那一天也是只看到了队伍的尾巴。
五年里也从未给她写过信,去护国府悄悄打探,也渺无音讯。仿佛这个人从自己的世界消失了。
沈絮一直在等着他,但不知他是否也如她一般念着她,将她放在心上。想着想着,眼泪止不住的流流了出来。喜悦着他归来,也害怕他早已视她如平常之人。
看到公主突然流泪,半夏吓得赶紧安慰道“公主,别乱想。你等了这么多年,也许唐将军也思绪你呢?等明日他回米,宴会之上,便会遇见他,到时候便可知晓他的心意。”
“如何得知他的心意?”沈絮轻声的说,心里不确定的因数太多。
毕竟离开的这五年,他许是已经遇到了其他人呢?即使相伴长大,但是谁又能确信这五年里他仍旧待我如初。
“如果他心里还惦记着公主,那肯定会主动来寻公主的啊。”
半夏其实就比沈絮大一岁,她也常深在闺中,感情的事也没比沈絮长进多少。只是想让公主能够平稳心情,一切都看归来的唐凌潇如何作态。
沈絮听半夏这么一说,心如明镜。决定为明天做点准备。
“夏儿,明日宫中的宴会几时开始?”沈絮想早点见到唐凌潇,自然是盘算着怎么最快见到他。
“回公主,明早巳时,以唐公子的队伍为首,将首先抵达城都。宴会将在酉时开始。你问这做什么呢?难道你是想提前去城门口见他?”
半夏猜的没错。沈絮正有此意,等到宴会太晚了,她巴不得蹲守在城门口,第一个迎接他。
“夏儿,明日早点起。帮我准备好出宫的行头,衣服最好是朴素简雅一点,还要一顶纱幔帽。”
沈絮刚才还在为唐凌潇回来之事,扰乱了心。现在却冷静的开始计划着,才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从未有一丝减少过。
沈絮吩咐站在亭外的婢女,回去厢房里取来她的首饰盒。她要里面的一样东西,她的玉牌。
琉璃国皇帝沈不复年轻时受百姓拥护,成功推翻前朝政权,建立了现在的琉璃国。他一直不屑前朝古旧的条例,率先一一整治。
第一个整治就是关于三宫六院的废除,虽然一开始有很多大臣反对,奈何还是敌不过皇帝。所以沈不复这一生如愿的只娶了当今的皇后陆玉儿。
而在管教皇子公主之事上,沈不复又开辟先例,允许他们能够自由的出入皇宫生活。为了平时孩子们进出皇宫提供便利性,给每个皇子公主特别定制专属的玉牌,方便他们出入。
沈絮刚才让婢女去取来她的首饰盒,从首饰盒中拿出专属自己的白玉玉牌,正面刻画了栩栩如生的凤凰,背面则刻了她的封号——安和。
看着自家公主摸着玉牌,一脸正经打算的模样。半夏想唐公子若真不惦记公主,公主这么多年藏在心里的感情该怎么办。如若真的不惦记公主,作为多年心腹的自己,也定要让唐凌潇尝点苦头。
半夏想罢,便着手去整理准备明日出宫装备。
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沈絮觉得刺眼的紧。这时门口传来一声熟悉清脆的男性声音。不见其人先见其声,说的大概就是沈絮的二哥--沈风。
见妹妹不出来,沈风便自行走到庭园中。看见妹妹独自一人坐在芳华亭中,眼里透露些许烦恼。
“我可爱的六妹妹,天气这般冷,怎么不在屋中好好待着。大冷天的怎么也不让半夏拿点保暖的毛毯和手炉过来。”沈风把手里的暖炉放在沈絮手上,便嘱咐不远处的婢女回屋拿毛毯。
“二哥哥,今日怎么得空过来絮儿这?絮儿可是好久都见不着二哥哥了。”沈絮撒娇的捧着暖炉,鼓着脸质问沈风。
她这二哥哥,平时神龙不见摆尾,上次见他还是中秋之夜,父皇召回来团聚的。
想来他也是个闲散之人,就喜欢游山玩水,出去见世面。有时候还真是羡慕她的哥哥们,能自由自在的出宫闲玩。而作为女儿家的自己,总是被教导者知书达礼,大家闺秀才是王道。
可沈絮典型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人,平时在父皇母后那里,是温柔娴静的乖公主,私底下是那个喜欢往外跑的好动公主。
未及笈之前,总是喜欢带着半夏偷偷溜出宫,看看那忙着农耕下地的人们,丰收时节的乡野田间;看看那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夜间集市,沈絮才觉得天底下有太多比皇宫好玩的地方。
“我想我家六妹妹了啊,天气暖和起来,让我想起来已经有些许日子没看到六妹妹,这不~赶忙的回来了。”沈风喝着半夏刚泡好的热茶,厚着脸说着一些谎话。
沈絮习惯了自己二哥哥的花言巧语,也懒得戳破,嫣然一笑随声附和点头。
“二哥哥,你该不会是因为明日的事回来的吧?”想想也知道,沈风除了最重要的事才会回来。连沈絮及笈之日都未曾回米,更何况最近朝中无事,最大的事情自己也是刚刚得知。
“六妹妹真聪明,有时候哥哥在想。母后生老五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都留给了你。明明是一胎生,怎么老五脑子那么的缺根筋。”沈絮满不在意的听着哥哥诋毁自家兄弟。
心里犯嘀咕,五哥哥哪里是缺根筋,摆明的缺了小脑。这话自然不能说出口,否则明日她这落雨殿就该被拆得只剩木架子了。
“那二哥哥过来我这里,不止是为了来看亲爱的妹妹而已吧?有事说事,我才不会听你瞎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当年我被你的谎话坑的还不少啊,现在我已经长记性了。”沈絮骄傲的看着对面吃着糕点的哥哥。
沈风确实是有事才特地过来妹妹这里,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来看看妹妹得知明日唐凌潇回城后,是什么状态。
他这个妹妹平时总是喜欢把心里话憋住,难过的事从不往外说。但是一母同胞的他,还是看出了妹妹的心思。只是怕妹妹有心,而他人无意啊。
“真的是过来看妹妹最近过得好不好啊,你这小脑袋,平时不要想那么多,怎么才及笈就整的像个老太婆。哥哥我还约了你其他的儿位哥哥叙旧,就不多待。明日见哦”说罢便起身就走。
沈絮看着哥哥的背影越来越小,心里也懒得去想他来的目的,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唤来半夏,清走芳华亭的茶水点心,看着已经断了弦的琴,抱起琴转身走回了厢房。
夜深,吃饱喝足的沈絮,躺在软榻上想:五年没见了,他现在长什么样?
想起他走之前,还一脸稚嫩的模样,虽然也已经初露锋芒。唐凌潇本就长的较为清隽俊秀,放在五年前,也是京城屈指可数的外貌。其他屈指可数的名额都落在了沈家那五位皇子身上了。
现在再想起来,十五岁的样子却有点老成。仔细回想,模样倒是稚嫩,老成的是他那双眼睛。
想到这,沈絮又落入回忆中。想起那双眼睛那个人,曾对自己说会一辈子护着自己,?让她做他永远的小公主。望着他如深夜般漆黑的瞳孔透漏出来的点点星光,眼神中的诚恳,沈絮真的以为这辈子这个人不会离开自己。
可这家伙还是离开了,还离开的这么久。
半夏正要进来服侍主子睡下,发现自家公主在软榻上已经睡着了。大概是因为知道唐凌潇要回来了,本来激动的睡不着,反而因为太激动,起了反作用。拿出被褥盖在她身上,将屋中的火炉烧旺后,便退了出去。
第二日。
许是知道今天有重要的事,沈絮神清气爽的起了个大早。赶忙呼来半夏,洗漱出门。半夏把昨日准备的行装拿出来,沈絮穿戴后,半夏自闭了。
再朴素的衣服,穿在自家公主身上都能发光,这身材比例,这容貌,公主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上天给她的福报。不过细想,公主的另外五个哥哥,堪称京城五绝,长的也是能让别人看了自愧不如,恨不得下辈子投胎有个好爹妈。
带好纱幔帽,沈絮带着半夏从最偏僻的宫门的溜了出去。
“公主,咱们干嘛不走正门,鬼鬼崇祟的,不是有玉牌吗?”半夏看着偷偷摸摸,是不是望着后边的公主,疑惑老半天。
“你傻啊,今日宫中定然热闹,我这时出宫,保准被父皇勒令回落雨殿好好呆着。咱们这个点出去不会别人察觉,带好玉牌是为了防止回来时被查。”
沈絮看见熟悉的门口,平时这里是宫外负责送菜买卖的人进来,所以管的不严。出了宫门,沈絮松了一口气。拉着半夏的手,选了条最快捷的小道,准备埋伏在军队回城的路上。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沈絮和半夏挤在人群中终于找到了一个好位置。雪白衣裳,头带纱帽的沈絮格外显眼,早知她应该备着麻衣宽布和草帽。懊恼之时,城门外传来了声响。马蹄声渐进,心紧紧的绷着。
看着队伍前头出现在了城门,沈絮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了五年的人儿。顿时手脚不能动弹,静静的呆在原处,看着缓慢前进的马背上的人。
他还是如离开时那样清隽,只是脸上越发显得刚毅成熟。头发被发冠高高束起,身着军装盔甲,肆意的在告诉沈絮,他这些年过的很不错,至少健全的回来了。
以前总觉得他那张脸不食人间烟火,不似凡间。如今是多了沉稳,眼中越发冷静,也让沈絮茫然失措。唐凌潇从她面前经过,眼里空无一物,?似乎干净的从未有过污浊。可那时候他的眼里明明泛着星海,所以沈絮才丢了自己的心。
队伍渐行渐远,唐凌潇的身影也埋没在人海之中。
我许了当年自己的一个愿,等你回来。如今你已归来,是否能兑现你曾许给我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