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老一辈客家人在对待自己的“同族”时,亲近感远超“现代人”黄小真的认知,他不仅因自己的出言婉拒,随后便遭到了这名老人的一番训斥,并且还被后者进行了一番有关于传统客家文化的品格教育。
但这些都是良好的、属于客家人所特有的、积极的一面,所以黄小真只能唯唯称是,并在最后不得不答应对方的邀请,去老人家吃午饭。
“后生,你记住了,作为一名客家人,热情好客是我们做人的准则,是绝对不能丢的,这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祖训,平时一定要给予远方来的自己人,行方便,这样你下次出门时,别人也才会给你行方便。”
老人对眼前的黄小真侃侃而谈,直至后者彻底接受了自己的“洗脑”后,才结束这场漫长的美德教育。
“是是是,老人家,你说得是,我都记下了,我一定谨记你的教诲。”
黄小真心中哭笑不得,表面上则表现地异常乖顺,俨然是一副受益匪浅的模样。
“只是这山路实在难走,既然我都答应去你家吃午饭了,那我帮你把竹篓里的鱼提回家,这可以吧?”
“你这后生啊,还是太客气。”
老人悠悠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手里的竹篓递给了黄小真,让后者帮忙提着。
随即,他在前面领着黄小真一边走向自己的家,一边又道:“不过我也确实是老了,人啊,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以前我年轻时,别说是家门前这点山路了,就是挑两百斤的谷子,走几十里山路都不是问题。
但现在你看看,这只竹篓里才装了两条花鲢,不过十几斤重,结果从水库到家这么几步路,就累得喘不过气咯。”
紧跟在老人身后的黄小真听到对方这么说,心下有些同情,只可惜,他无法为对方多做些什么。
生命的规律是不可逆的,总有一天,他也会和对方一样,逐渐失去强健有力的体格,然后变得步履蹒跚、行将就木。
“总算到家了,后生,你把竹篓放院子边上的水池里就行,等会我就在那杀鱼,我先开门给你倒杯凉茶降降暑气,你赶紧联系你的同学,让他过来吧。”
黄小真闻言后,点点头道:“好的,我现在就打电话叫她过来。”
片刻后,电话顺利接通,这让原本有些担心的黄小真,心下顿时一松。
“喂,你在哪呢,怎么现在还没过来?你没出什么事吧?”
“这山脚旮旯的,鬼都不见一个,我能出什么事?”
“那你怎么还没过来?”
“我来了啊,只是在过来路上,看到一个村子的房子不错,就又多画了一幅。”
“那你画完了吗?”
“嗯,画完了,现在正往你说的龙渡村过来。”
“大概多久能到?”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过龙渡村,而且,你跑这么远干嘛,我都快走不动了……”
说话间,站在龙渡村高地上的黄小真,视野中已是出现一个撑着雨伞的身影,正从远处的山弯处,徐徐走了过来。
“啊,我看到你了,你抬头就能看到我,我下去接你。”
电话挂掉后,在黄泥公路上行走的蓝月盈抬头望去,果真看到远处又出现了一个村子,而在村子最上方的房子前,黄小真正顺着山道小跑而下,朝她这边赶来。
“接什么啊,这大热天的……而且就这么点路,我自己能走过去。”
蓝月盈等黄小真来到自己跟前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过话虽如此,她却把雨伞往黄小真的头上,挪了过去。
于是,原本只遮住她一个人的小小荫凉地,便将两个人都遮挡住了一部分。
“嘿,我过来接你,是带你去吃午餐的。”
黄小真因为身高问题,看对方高举雨伞颇为费劲,便主动接过了雨伞,但却悄悄把大部分的荫凉,又还给了后者。
“午餐?去哪吃?我们不是买了面包么?”
蓝月盈面色中带着不解。
“本来是只能吃面包的,不过现在嘛,我带你去吃鱼。”
“吃鱼?什么意思啊,难道这个村子里有餐馆?”
“不是啦,是村子里一个老人家,看我们吃面包太可怜,所以主动要请我们吃午餐啦。”
蓝月盈:???
黄小真见蓝月盈用满脸狐疑的目光,斜视着自己,哭笑不得,一边扶着对方在狭小的山道上,缓慢行走,一边将之前与老人的际遇,与对方粗略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那还挺好的。”
得知了来龙去脉的蓝月盈,一如往常,并无太多反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你也是客家人?我怎么不知道哎。”
“因为你没问过我啊,而且我说客家话,你又听不懂。”
黄小真苦笑着道。
“这倒是。”
蓝月盈再次点了点头。
差不多十分钟后,黄小真领着蓝月盈,顺利来到老人的家,然后和老人打了个招呼。
“好好好,人来了就好,你们赶紧先进屋喝点茶吧,屋里面凉快,我这就去杀鱼,然后烧饭给你们吃。”
老人家见到黄小真领着一个姑娘过来,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那般的热情。
“老人家,这日头太晒了,还是我去院子里杀鱼吧,你把火生起来就行。”
客家人的乡村厨房,多是带着灶台的,需要烧柴火,里面既可以放置小锅,也可以有大锅,并设有烟囱。
用惯了煤气罩的黄小真,已经太多年没有生过柴火,自然没什么自信,所以便主动揽过杀鱼的活。
老人听到提议后,正欲拒绝,但不等他开口,黄小真便又笑着补充道:“老人家,你就听我的,我之前在家也每天做饭的,一会儿就能把鱼杀好。
倒是这柴火,我可能一下子真生不起来,还靠你自己来。
而且你负责生火,我负责杀鱼,这样同时进行,也能快一点下锅不是?”
“你这后生啊……哎,比我那几个好吃懒做的孙子强多了,你爸妈生了个好儿子啊,行吧,那我这就去生火。”
老人对黄小真既是欣赏,又感到有些无奈,但最终也只能接受后者的提议。
现在时间上已经不早了,没有什么比赶紧做好午餐更重要的。
很快,当老人刚生好火,黄小真便将一条清理干净、重好几斤的花鲢,提到了屋内。
随即,他轻车熟路的洗锅、切鱼、下油、煎鱼,然后再添加老人自己种的生姜片、大蒜、小葱根部,最后,他加入适量的调料与清水,闷上锅盖炖煮,整个看起来过程一气呵成。
不过他并不知道的是,他这一系列对自己而言是自然而然的娴熟操作,却把在旁边喝茶围观的蓝月盈,给彻底惊到了。
“这家伙,身上到底还掌握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技能?”
蓝月盈看着在灶台前,正不停忙碌的黄小真,心中忍不住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