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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久别重逢

事实证明,当下出现在黄小真眼前的种种陈旧景象,都在证明着一件事情,他的确是回到了2009年夏天,否则眼前这两排他看了整整三年的老式建筑,不会在2020年,依旧矗立于马鞍山路的两旁。

除此之外,那些杀马特式打扮的外来务工的青年手中,此刻手中握着的也是各式各样、美其名曰拥有多个立体音响、实则音质却奇差无比的国产战斗机。

在他们的手机中,放着的歌曲是标准的网络神曲,如不要在寂寞的时候说爱我、凤舞九天、及火花等等。

至于那些与黄小真同在县职高上学的校友们,虽然头上同样顶着浮夸的菠萝头,但他们的品味,似乎要比那些社会青年好上一些。

比如他们使用的手机,多是当下最为流行的诺基亚及摩托罗拉,而里面播放的歌曲,则是发行于奥运年的流行金曲,如突然好想你、为你写诗、越长大越孤单、下一个天亮、还有京城欢迎你。

黄小真这时还是周董的铁粉,听得当然是稻香、能不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花海、青花瓷、最长的电影……

“王老师,我没事,就是膝盖位置擦破了点皮。”

黄小真从早已逝去的岁月长河中,快速回过神后,笑着对王柳娟回道。

按照他对这场车祸的记忆,自己行驶的电动车在与桑塔纳猛烈相撞后,过程虽然惊险,他直接从车头越过车顶,再摔倒了车尾后方的水泥地上,但结果却并没有伤筋动骨,只是在膝盖位置破点了皮。

这点从他现在还能行动自如的身体状况便能看出,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历史,并未被改变。

只不过,别人是因车祸而重生,他是重生到了车祸中……

当然,在关心他的人眼中,不管是眼前的王柳娟,还是之后姗姗来迟的家人、亲戚,都对他的身体状况感到担忧,生怕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所以一切又按历史的进程在发展,他随即就被强行送上了救护车,去到在这个时候,尚未搬迁到新址去的县人民医院。

而这个结果,无疑又更加肯定了,他重返2009年的事实。

“我竟然真的重生了,可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黄小真经过医院一系列的严格检查后,结果正如他事先知道的一样,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大碍,故只在屁股上打了一剂破伤风,之后便独自坐在医院幽暗而静谧的过道上,等待家人的到来。

不过在这个闲暇间隙中,他不可抑制地开始了心神飘忽。

对于重生一事,说实话,他并不像大多数小说主角那样,持有乐观的态度,更没有为此欣喜若狂。

原因很简单,重生后抓住商业先机,建立商业帝国;将未来的歌曲提前拿到现有的环境中发表,一举成为爆红的明星;又或者将未来票房大卖的电影想办法拍出来,使得自己成为一代名导,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现实。

这种想当然的剧情,在他看来,纯粹只是些不切实际的YY。

事实上,生活从来都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一个人想要获得成功,远没有自己想象中来得那么简单、轻松、以及容易。

而这,本是他在职场混迹那么多年后,感受最深刻的地方。

生活是步履不停,理想与现实之间,往往总是慢上一拍,唯有遗憾从不缺席,这才是生活的本质。

更何况,他作为一名久经职场的室内设计师,脑海中所拥有的也仅仅是这一小片领域内的专业知识,至于其它方面,无论是商海仕途,还是文娱影视,他几乎都不了解。

因此,即便他重生了,从而提前知道了未来几年的社会发展方向,可他作为一名实打实的门外汉,又怎么可能抓得住这些机会?

最重要的是,费尽心机去赚钱,让自己变成万千钱奴中的一员,最后却变成了世俗的傀儡,这真是他想要的结果么?

要知道,那种节奏快至令他喘不过气、且无数次让他想要逃离的都市生活,他才刚刚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悲剧结束。

难不成又得重来一次?

一想到这,黄小真便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突然产生了一阵心悸。

……

“你家这孩子吧,脑袋是很灵光的,就是性格有些脱跳、浮躁,如果做事能稳一点的话,就更好了……”

“不过他很争气,成功考上了二本,他可是我们学校自设立普高班以来,第二个考上省内二本院校的学生,只要他肯认真,是有能力做好事情的……”

“至于此次车祸,刚刚交警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由那辆桑塔纳的车主负全责,是她在弯道处占了外道,外加学校外面这段路又陡峭,这才导致黄小真来不及刹车,直接和轿车撞在了一起……”

“不过你们也别太担心,黄小真来医院前,我略微看过他的身体状况,应该没什么大碍……”

……

伴随着王柳娟愈发清晰的声音,传入到耳中,原本坐在椅子上神游万里的黄小真,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随之,他目光紧盯向医院楼道处的消防门,脸色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

如果真要确定自己是否已经重生,就他本人而言,其实他还有一个比见到杀马特及王柳娟,更加有力的证明。

那就是,倘若他没有重生的话,那么接下来在消防门的后方,便不可能出现他那位因被查出胃癌晚期、早在18年就已经去世了的母亲。

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可以说是他重生前的那段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如果我能让阿妈,每年都去医院进行体检,那她发生癌症的情况,是否完全可以避免?

那样的话,本就大阿妈十岁的阿爸,也不会随着母亲的去世,身体状态每况愈下,一下子就变成了真正的迟暮老人。”

遇事向来不会后悔的黄小真,在此事上,不止一次暗自懊悔过。

可人生哪有如果?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着,此刻的黄小真,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度秒如年。

从医院楼道内传来的密集脚步声,仿佛战鼓在擂动,一下一下撞进到他的心房,以至于让他的呼吸,也不可控制地急促起来。

“阿妈她……真的会出现么?”

黄小真神情充满紧张、心跳不断在加速。

一个人没有失去过,是不会懂得珍惜的,所以此时的他,才会如此情深意切。

所幸,短短几秒钟后,在那道像是产生了时光交错般的消防门中,终于是走出了他记忆中,那些倍感熟悉的身影。

其中有他的班主任王柳娟,他的堂姐夫张水洋,有他的阿爸黄育达,而最重要的,无疑就是他的母亲,马晓霞。

“阿妈。”

黄小真看到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母亲,真的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且不断朝自己走来,嘴唇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心中则是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呼唤。

只是当下的他除了拥有喜悦、激动、以及幸福外,又感觉到了一丝害怕。

因为他很害怕,这只是一个梦,等到梦醒后,所有的一切便将消失不见。

而除此外,他也因为在上一世中,从始至终都没来得及赡养自己的母亲,没有让她过上哪怕一天轻松的日子,后者便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害怕。

要知道,那种来不及尽孝的愧疚感,是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一个人之所以要努力的生活,从来都不只是为了自己,同时也为了身边的人。

曾经的黄小真,直到失去母亲后才明白到这点,这让他追悔莫及。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骑车一定要慢点,慢点,你为什么总是不听?

你看看,现在出事了吧,好过了吗?

医生人呢,怎么不见人影,有人给你检查过身体了吗,都伤到哪了?还疼吗?”

耳边听着母亲严厉却充满关心的话语,黄小真本是强忍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止不住从里面翻滚而出。

于是,他只能赶紧撇过头,将眼角滚烫的泪滴迅速抹去,又深吸一口气,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后才回过头,然后灿烂一笑道:“都检查过了,还打了一记破伤风,我没事,阿妈,就膝盖位置擦破了点皮。

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一边照镜子,一边骑车了。”

然而,马晓霞听到黄小真这么说,却并没有太过当真。

知子莫若母,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她心知肚明,后者口中的这种话,只能听听罢了,可当不得真。

不过对方既然主动认错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又重复之前的问题,问道:“医生人在哪,我得亲自跟他问一问具体情况后,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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