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外巡查路过的骑兵,听到了这个笑话,也跟着呵呵地笑。
“笑什么笑?”简儿翻脸。
那侍卫一缩脖子,拱手一礼,纵马跑开了。
“不行!这个不算是故事,阿娘再讲一个!”简儿缠着沈梦昔再讲一个,鹿儿也期待地看着阿娘,只有玉儿总是若有所思,不时朝车外张望。
狄敬恩如今是禁军护卫,随扈武帝左右。这次也跟随前去长安,他的位置在队伍前段,玉儿无论怎样看,都是看不到的。
“那阿娘就再讲一个。故事说,一个小县城的县衙某一天接到一个案子,一胖一瘦两个妇人争抢一个一岁大的孩子,都说自己是孩子的母亲,她们都说得出孩子的胎记和习惯,那孩子跟她们两个也都亲近,对着两人都叫阿娘。县官犯愁了,这可怎么办呢?县官夫人把县官叫到后堂,悄悄耳语几句,县官回到大堂,说这件案子好麻烦啊,既然你们都说是孩子的阿娘,那就凭个人能力吧,谁能抢到孩子,孩子就归谁!两个妇人一听,立刻去抓孩子,结果一人扯住了孩子的一只手臂,用力拉起来,孩子疼得哇哇大哭,两个妇人更加用力拉扯,孩子被扯得两臂拉直,头颈后仰,十分可怜。忽然瘦妇人放手了,伏地大哭。胖妇人非常开心地抱起孩子就走。”
“那胖妇人走的时候没有给县官磕头!”鹿儿说。
“定是太瘦了力气不足,平时多吃点饭,多练练射箭就好了!”简儿说。
“然后呢!”玉儿问。
“县官叫衙役拦住那胖妇人,抱回孩子,并将她拿下。孩子交到伏地哭泣的瘦妇人手上,瘦妇人抱住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县官说,孩子是你的,你抱着孩子走吧!”
“县官怎么出尔反尔呢!”简儿问。
“你们都说说,为什么县官认定孩子是瘦妇人的呢。”
“县官本意不是要他们争抢孩子,而是想通过拉扯看出谁更心疼孩子。”玉儿白了一眼简儿说。“阿娘,玉儿说的对不对?”
“玉儿说的对。那瘦妇人拉扯中面露不忍,虽想抢过孩子,但是见孩子哭得凄惨,终是忍不住放手了。你们都大了,遇事不要只看表面,也不要只看一个人做了什么,反而要认真想想他没有做什么,明白吗?”
“明白。”三个孩子都乖乖应答。
“都出去骑马吧,别闷在车厢里了。”几个孩子都欢快地应着,玉儿犹豫了一下说:“玉儿还是在车上陪着阿娘吧。”
“不用,你也出去走动一下吧。”
仨孩子一下车,清风立刻就上了马车,沈梦昔轻轻叹气,一丁丁私人空间也不给啊。
行过三门峡,这晚大队人马打算在一座无名小山前的空地上宿营,前头部队早已为武帝搭好了帐殿,形如蒙古包,高阔明亮,帐内陈设,除了房间是圆形外,竟如紫微宫一般无二,这尚仪局还真是煞费苦心。
帐外帐内都熏着香,既可驱蚊,又能助眠。
武帝的帐殿里面自然少不了张氏兄弟的身影,沈梦昔给武帝请安后,一分钟也不想多待,立刻告退,她的营帐距离武帝帐殿比较近,正要进帐,却听见远处一阵喧哗嘈杂,几人抬着一个穿着将官服侍的人进了一座军帐。
天子帐外,这是谁活腻了?
帐殿那边已经有人过去查看。
“沈七!”应喏的却是沈五。
——沈七留给胤儿了。沈梦昔留了二百护卫给胤儿,一是保护他,二是让他多接触这些护卫,将来方便指挥。
沈梦昔歉意地笑了一笑。沈五看到手势,立刻过去查探。一刻后回来禀报:“启禀殿下,是羽林军崔将军疟疾发作,发寒打战,几近昏厥,刚刚被侍卫抬进了军帐。
“崔瑾?疟疾?还有其他人发病吗?”沈梦昔连忙问。
“眼下没有,崔将军是前年出征时,染了疟疾,以为痊愈了,谁知此时又发作了。”
“太医署去人了吗?”
“此刻正在军帐诊治。”
“啊,那好我知道了。”沈梦昔点头,让沈五出去。
中医治疗疟疾的方法很有效,并已使用青蒿治疗。
疟疾只是通过蚊虫叮咬传染,不通过空气传播,沈梦昔放下心来,又让清风去帐殿叮嘱切记防范蚊虫。
放下此事不理,沈梦昔开始考虑到了长安以后办一份报纸。
武帝年老体衰,雄心壮志不负往年,迎回李显后,每日与张氏兄弟相处的时间多了一倍,诸多国事多交给群相处理,有时还让张氏兄弟参政,沈梦昔可没打算去劝,她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色令智昏,女人特别是老女人,若是迷了男色,比男人更加无可救药。
她只想安心过自己的日子,把四个孩子好好培养起来,自己也有个不大不小的事情做就可以了。
沈梦昔这次带了大部分护卫,以及多半奴婢,清风全家都跟到长安,她的女儿锦心也在沈梦昔跟前伺候。
八岁多的孩子,也做不了什么,那孩子长着一张圆脸蛋,十分可爱,人也乖巧懂事,沈梦昔让她跟着鹿儿学识字算账,也不让她干活。
“过些年给她除了奴籍,再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让她做陪嫁。”沈梦昔看着锦心胖乎乎的小手扒拉着算盘,转头和清风说。
清风忽然哭了,跪下道:“服侍娘子和小娘子是奴婢母女的本分,不敢让娘子费心。”
“就是你们本分,才对你好的。你可别替她拿主意,等过个七八年,你再问她的心思!”沈梦昔笑着拍拍清风的手,“起来吧,这些多亏有你们几个,把我养得胖了十斤还多!”
清风扑哧笑了,“哪有那么多,娘子一点都没胖。”
“有啊!”沈梦昔肯定地说。
沈梦昔如厕时偷偷称了体重,120斤,体型没变多少,但肌肉增多了。
第二日拔营,却见崔将军的营帐没有动,孙医丞和几个医正从帐中走出,见到沈梦昔,快步走过来,行礼说:“崔将军病情严重,系多年前疾病未能根除,如今复发,导致寒战不断,腰疼难忍,目眩头昏。下臣已为崔将军刺穴委中穴、大钟穴和太溪穴。只是不知为何,效果甚微,只能留在此地继续治疗,待病情稍稳,返回洛阳。”
沈梦昔也背过这《素问》刺疟篇,知道崔瑾是肾疟病,孙医丞陈述病情,还少说了一句“大便困难”,估计是怕说出来让她难堪吧。
此孙医丞已非彼孙医丞,孙医丞早已告老、光荣退休了,自从编制划拨到了公主府,孙医丞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惬意,完全不像一个医丞,倒更像一个酿酒师傅了。
三年前,孙医丞上书报请退养,并把自己的儿子推荐给了沈梦昔。
就这样,孙医丞就变成了孙十一娘的父亲、如今的这个小孙医丞了,而老孙医丞则专心于白酒发酵、蒸馏的研究,真正是不务正业。
沈梦昔听他说完病情,点点头,回帐找了个小瓷瓶,装了几盒青蒿素片进去,出来递给孙医丞,“若还是没有办法,就用这个。一日一次,首日两片,第二日一片,五到七日即可痊愈。”
孙医丞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白瓷瓶,想起父亲说过公主曾破腹开膛将一个大肉瘤从夫人腹中取出的事迹,干干地咽了一下口水,拱手说:“喏,殿下!”
一抬头,哪里还有公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