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有那少年少女上船表演,这些官二代,还真是没有一个白给的,举手投足间,一看就是家中自小用心培养的。
隋朝以来实行科举,到如今不过百年,科举出身的官员分化了一部分世族门阀的权力,但是四品以上的还是很少。百年大族的实力不容撼动,仅从子弟的教育就看出来,比如王夫人带来的孙子崔领和孙女八娘娘、九娘,言行气质自带大家风范,小小年纪已不容人忽视。
等撤了筵席,众人移步藏书楼,又有少年郎和小娘子写了几首诗,沈梦昔留心看了少年们的书法诗句,又到楼外观摩了射箭,之后请诸位夫人到大厅休息饮茶,少年少女们则三五成群,在园子里参观散步。
胤儿带着四个少年进来行礼,有狄敬恩、狄敬忠、崔领和兵部赵尚书的孙子赵景麟。沈梦昔分别问了四个少年几句话,在一众夫人的注目下,这些少年倒也自如,沈梦昔夸赞了他们几句,就放他们出去玩耍了。
庞夫人由婢女带着去更衣,回来时绕到少女们嬉戏的花园边,细心观察玉儿的举止,虽然心里有个疙瘩,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及至申时,宴会才告结束,沈梦昔正心中暗暗比较着几个少年少女,就听沈七来汇报,今日府中一切顺利,无安全事故,只是无意听到两个逛园子的夫人说起,“不知是否能偶遇公主的面首”。
沈梦昔呵了一声,也不问是哪两位夫人,一摆手,让沈七继续往下说。沈七忙挑重要的说了几个少年的表现,也顺带说了一些少女的。
“另外,庞夫人特意绕到花园,看了大娘子,还有,大娘子的乳娘也去藏书楼偷偷观察狄郎君了。”
沈梦昔嘴角一动,没有说话,让沈七下去。
沈七走了,又让人叫来玉儿,玉儿知道阿娘叫她来的目的,虽有些羞赧,但知道阿娘一向不喜她们扭捏,就大大方方地说:“阿娘,那狄郎君,玉儿是见过的。只是近日才知罢了。玉儿与安宁县主家的大娘子、二娘子去城中宝宁寺上香,曾见过他,只是,只是大娘子很是中意狄郎君,玉儿......”玉儿说不下去了。
“今日大娘子表现如何?”
“大娘子十分兴奋,眼神始终不离狄郎君。”
“你呢,你讨厌狄郎君吗?”
“玉儿与狄郎君毫无恩怨,何来喜恶,只是因为王家大娘子,有些顾虑。”玉儿低声说。
沈梦昔听了,心里有数。
“狄家家风极好,狄敬恩品德自然错不了。那孩子相貌端正,身体健康,也没听说狄家有什么遗传毛病,听他对答,也还得体,头脑也清晰,总体来看,阿娘是满意的。女子嫁人,一看夫君,二看婆婆,那庞夫人也不是严苛之人,你又是县主,嫁到谁家也不必受委屈。玉儿,阿娘是想着,既要替你选个妥善的人家,又要你心中喜欢的。”
玉儿十五岁了,十分懂事,她竟然一直没有什么青春期逆反,让沈梦昔十分狐疑,她觉得这孩子就是跟自己不亲近,才这样客客气气的。
“玉儿,玉儿听阿娘的。”筵席一散,她就跑回自己的玉华院,和乳娘细细诉说一番,乳娘居然也偷偷出来看了狄敬恩和庞夫人,她和玉儿冷静分析,之前来提亲的人家,没有一个比得上狄家的,狄公如今在朝中地位超然,连陛下都称他一声国老,虽不经常上朝,但是他所提建言,十之八九陛下是会采纳的。
乳娘觉得不错,玉儿也就觉得不错了。
沈梦昔苦涩地点点头,“阿娘明白了。回去吧。”
玉儿行礼退下,她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阿娘似乎忽然不高兴了。
又两日,狄家派了冰人上门,两家交换了庚帖,基本就算是定了下来。这样匆忙,沈梦昔也不怕选错,对于狄家家世,她是满意的,先占上再说,如果狄敬恩个人有什么差池,她可以随时悔婚。
不久传出安宁家的大娘子病倒的消息,玉儿觉得歉疚,沈梦昔叫来玉儿,“情感之事,如眼中容不得一粒尘沙,也不是可以转让之物,狄家主动先来提亲,阿娘没和你说过,是狄敬恩先有意于你,求了狄公前来求亲的。”
玉儿听了小脸绯红,低头不语。
“行了,不要顾虑了,姻缘一事,最是玄妙与无奈,两情相悦的难度比中五百万也差不多了。”
“中五百万?”
“是的,就是非常难得之意。阿娘相信玉儿是个惜缘惜福的孩子,以后的日子定会过得琴瑟和鸣、幸福美满。”
玉儿还是有些扭捏了,两手绞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回去吧,和你乳娘好好说说。”沈梦昔抚摸了一下玉儿的后脑勺。
“嗯!”玉儿欢快地行礼退下,走到门口,忽然顿了一下,差点被门槛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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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拖到将要入秋,沈梦昔才搬往长安。
武帝自那日听沈梦昔提起长安,似乎忽然动了心思,也要回长安,好一番兴师动众,众多官员贵族又都举家迁回长安,陆陆续续几个月,才搬迁完毕,到最后,沈梦昔才跟着皇家仪仗,带着玉儿、简儿和鹿儿去了长安,胤儿则留在洛阳继续办差,待完成治理洛河后再去长安。
李显和李旦全家,以及朝中重臣,都是最后去长安的一批,出行队伍长得要命,恨不能前头到了长安,后头还在洛阳呢。
前头派了先遣部队,打探路况,清除路障,后面是大批护卫保护,浩浩荡荡。沈梦昔本想着武承嗣死了,她可以到长安躲个清净,谁想只是换个地方麻烦罢了,还不如留在洛阳呢。
官路平坦宽阔,天气也还算清爽,中午最热之时,正好歇息,贪个早晚清凉,这样一天下来,可以走上五十里。
公主府的几十辆马车被夹在中间,裹挟着无法停驻,也不敢提速,简儿闷着车里抓耳挠腮。“阿娘,讲个故事吧!”简儿爬上沈梦昔的马车,坐在车辕上,掀开车帘,说。
沈梦昔索性让他把车帘都掀开,放到车顶,一股风从车厢吹过,鹿儿舒服地叹气。
“十三岁的大小伙子了,还听故事!”沈梦昔笑着虚点简儿。“不如阿娘给你出个智力谜题吧,看我简儿的头脑聪明与否!”
“好好好!”简儿连连点头。
“是这样,有一个人,行路中,看到一匹千里马和一头驴子正在比赛,看谁先跑到对面的山脚,马和驴子就请这个人给发令,并做裁判,那人答应了,一声‘预备——跑!’,马和驴子同时跑出去,那人急忙跟着后面追,虽知定是千里马胜,但总要到终点去看看,他跑了一头大汗,到了山脚,发现驴子在悠闲地吃草,千里马却累得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这个人非常吃惊,不解地指着千里马问驴子:‘这是怎么回事啊?’,下面,你们猜驴子是怎么回答的?”
三个孩子互相看了几眼,都是莫名其妙,简儿摇摇头,对阿娘说:“不知道。”
沈梦昔笑着说:“哈!驴子也是这么回答的。”
车厢里静默了几秒钟,鹿儿哈哈大笑,笑得捶胸顿足,玉儿简儿也回味过来,也笑,简儿挠挠头:“阿娘总是捉弄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