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月儿当年就说是那来俊臣指使刺杀的,如今他终于又按捺不住,再次陷害月儿了!阿娘!你管不管啊!”沈梦昔不提李显李旦,只说自己。
“哦?月儿说什么?”
“月儿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今早月儿得知,那来贼在四处编造罗织月儿谋反的证据。阿娘,月儿已经查到,那来贼在家中,为朝中官员造册,心血来潮时就会抽签掷骰子,抽中了谁,就诬陷谁,用尽各种方法,来验证他那《罗织经》中的手段。猖狂至此,已是天怒人怨!”
这些年,来俊臣为武帝立下了汗马功劳,虽知来俊臣近年过于忘形,但这人好用之极,武帝一时还不舍得动他,看着女儿就没有说话。
“他这次定是抽签抽到了月儿。”沈梦昔声音低沉,忽然又哽咽着说:“阿娘创立的大周天下,要被这来贼毁灭了!那贼獠处处诬陷,却都打着阿娘的旗号,他虽然帮阿娘做了些实事,但是,也正是他确确实实地毁坏了阿娘的名声啊!”
武帝陷入沉思,她在考虑来俊臣的功过。
近年她的体力大不如前,虽有张氏兄弟让她觉得年轻许多,但终究是年近八十了,强行激发后是更深度的疲惫和无奈。沉思中皱紧的眉头,让她显出了苍老。
“阿娘,给月儿点吃的吧。唉,如今见阿娘一次太难了,若不是阿娘给的好身体,月儿定会饿晕在殿前。”沈梦昔抓起武帝身前案几上的点心吃了一块。
见武帝还在犹豫,沈梦昔也不恋战,起身告辞,临走前说:“阿娘,将那来俊臣抓进大狱吧,用他的法子试个来回,看看他说不说实话!”说完,从袖袋拿出一个比拳头还小的白瓷罐,“这个雅诗面霜给阿娘用,极好的。还有阿娘,我不管,反正阿娘得给我出这口气!”
武帝气得拍她,“都多大了,还撒娇!”
“阿娘说的,一百岁也是阿娘的孩子。”
进宫后的第三天,沈梦昔让胤儿带着二十坛五粮酒去狄府送礼,这天是狄仁杰六十八岁生日,狄家没有操办,沈梦昔就让胤儿以感激当年教导之恩的名义,送去美酒。
第四天,一直身体欠佳,极少入朝的狄公,进宫面圣。
第五天,来俊臣下了大狱。
沈梦昔感叹,她唱念做打的,还比不过一个外人。
第六天,要求处死来俊臣的奏折铺天盖地,各种诬陷良臣、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的罪证也纷至沓来。
武帝非常吃惊,她有些心有余悸。
从接回李显那天起,她已逐步放弃压制李氏,再不甘心,她也知道自己日渐衰老,早晚有一天要将天下交到儿子手中。此时甚至应该扶植一下李氏,避免将来武氏掣肘,反压皇权的现象出现。
来俊臣一脸懵逼的被抓走下狱,直到上了自己设计的刑具,仍没有分析出来到底是谁陷害自己,他已经没心思分析了,一轮酷刑下来,他痛快地交待了,问什么说什么,完美地验证了《罗织经》的有效性。
他交待了自己如何诬陷忠良,如何敲诈勒索,如何强占人妻,甚至,还交代了收受武承嗣大笔银钱诬陷严普的经过。他已经预感到大限将至,心中暗暗骂着兔死狗烹。
他要求面见圣上,被他昔日的手下文君拒绝。这个文君往日深得他的真传,没想到,有朝一日是这样的结果,与当年他将周兴请君入瓮何其相似啊!
来俊臣浑身无处不痛,以前看着别人受刑嚎叫,他只觉痛快,他喜欢欣赏别人濒死无助的样子,现在轮到了他自己。
他只求速死。
六月初三,来俊臣被当街处斩,来家被抄家灭族。
武帝还是念着他的功劳,只判处了个斩立决。围观百姓大喊:“凌迟!凌迟!”
寒光一闪,来俊臣人头落地。
百姓呼喊着冲了上来,将来俊臣的眼睛抠出来,踩爆,有那屠户带着屠刀来的,将来俊臣破腹开膛,众人将他的心肝揪下,将他的尸体剁了个稀碎。
一身白衣的严季康跟着挤在前面,捶地大哭。——他挤到跟前,来俊臣已是一滩肉泥。他恨恨地将来俊臣的头骨踩在脚下,伸手将他的脸皮撕下。此时的严季康面目狰狞,十分恐怖,他跪地仰天大哭,七尺男儿,大放悲声,闻者落泪。
这一天,整个洛阳城喜大普奔,比过年还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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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来俊臣供词的武承嗣,病倒了。
他是真的病倒了,吓的。
本就因李显归来,郁闷异常,多年来殷勤做小,指哪打哪,就是为了获得太子之位,不想一夕之间,李显就回了洛阳,怎不让他几近郁卒。
如今来俊臣死了,供出了他。他焦虑地等待着武帝下旨抓他,等了三天,圣旨没到,他却吓得病倒了。
仆从说武攸暨来探病,他恼怒地说“不见!”
仆从出去了一趟,又回来小心翼翼地说,“九郎说,公主有要事让他相传。”
武承嗣只好起身更衣,歪在罗汉榻上。
武攸暨一脸喜色地进了内室,朝着武承嗣一礼,“兄长身体可安好了?”
“尚可。公主有何要事,速速说来!”说完赶紧滚蛋,他一看到年近四十,依然相貌英俊,一脸没心没肺的武攸暨,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族弟,这么多年甘心在公主府做个摆设,每日就是书画,吹笛子,居然过得有滋有味的。他看看自己手背上新出来的几个老年斑,哼了一声。
“公主知兄长卧病,十分关心,命愚弟来探病......”
“说!到底是什么事情!”武承嗣智商本就平常,如今又是方寸大乱,武攸暨一通寒暄,烦得他心头火起。
“是,兄长。公主说,如今罪臣来俊臣伏法,普天同庆,她也已从来贼口中得知当年主使刺杀之人,只是某些细节,来俊臣说他并不知晓,要公主来问兄长......”武攸暨按照沈梦昔的吩咐,照本宣科地把话都说了出来,就见武承嗣脸色大变,汗出如注,他坚持着把公主交待的话都说完,“公主这些年被这件刺杀案,搅扰得坐卧不安,如今有了线索,十分心急,便顾不得兄长病重,急于问个结果,好报于陛下,陛下已经答应,定要给公主个交待的。”
却见武承嗣眼白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