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只有三个房间。其中两个关着门，还上了锁。是那种非常传统的锁。
当年轻人进入那个唯一开着门的房间时，压抑感扑面而来——不仅仅是因为这间房子没有窗户还全部拉上了窗帘，而是摆放在屋子各处的书架，每个书架颜色都不一样。这间房子除了二十六个书架之外，就只有房间中间的一张长桌和两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老人径直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挥了挥拐杖，示意年轻人坐到对面去。
“所以，万事屋是真实存在的。”还没等年轻人开口，老人率先开口把年轻人所有的疑问都堵了回去。“当然你们传的那些都市传说90%以上是假的。”
“所以您真的两人一组行动？”
老人点了点头。
“您的搭档——”年轻人刚想继续问下去，想起了大厅里摆着的骨灰盒，识趣的闭上了嘴。老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说的太多。“除了你们搞错了一件事，没有什么组织，自始至终，两个人而已。”
“两个人？”
“两个。”老人点了点头。表情被隐藏在满脸的褶皱之下。
“所以关于愿望的部分——”
“基本上而言，都市传说中传的是真的，当然案例是假的，直到现在还没有哪个实现过愿望的人自己现身说法过。还有如果真的从都市传说传的角度来说，他们传的还不够玄乎，他们还不如说万事屋有能力让死人复活更加靠谱一点儿。”
“所以您不会真的……”年轻人笑了，试图打破屋子里的紧张气氛。
“您觉得我像是开玩笑吗？”老人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把称呼换成了敬语。年轻人识趣的闭上了嘴，他有种感觉这不是开玩笑的，面前这个人或许真的把人给起死回生过。“当然，违反科学法则的事情我们做不到，但这不代表我们不能从另外一个角度去实现这件事。”
“比如说？”
“你觉得人什么时候才算是死？”老人点起一根烟，顺手把一包烟扔在桌子上。“假定现在有个你记忆中早已死去的人出现在你眼前，当然你无比希望这个人其实还能出现在你身边，然后这个人和死人长相一模一样，声音一模一样，记忆基本一致，大方向上绝不出错，可能有部分细节有出入。但我们可以用这个人老糊涂了或者死过一次之后记忆混乱了作为掩饰，你告诉我你如何判断你面前的这个人不是那个’死人’？”
烟雾缭绕中老人的目光模糊不清。
“这种事应该有报道——”
“报道？对你而言无比重要的人重新出现在你眼前，你是希望这个人能陪在你身边还是被拉走了去做研究对象？更何况我说过我让这个人一直出现在你眼前了吗？”老人短促的笑了笑，夹着烟的手点着桌面。“委托的内容是让这个人死而复生，有约定死而复生的时间吗？有约定死而复生之后的内容吗？假设复活的这个人不见了，你去报案你该怎么说？你是说有个死人复活了然后突然又不见了吗？你觉得应该进精神病院的是谁？”
“所以本质上得看你怎么看待这件事。”老人补上最后一句话。
“所以这间屋子里是……”年轻人看着摆放在四周的二十六个书架。
“这间屋子是万事屋成立至今所有的委托档案。”老人环视四周，眼角里流出一丝骄傲。“按照委托类型进行分类排序，所有和万事屋有关的档案资料都在这间屋里，不过接下来我们还是说说你的事儿吧……”老人重新把目光汇聚到年轻人脸上。桌子上多出一个文件夹。
“姓名，没有意义，你知道你自己叫什么”
“年龄，也没意义”
“职业，小说家，不，应该说是根本卖不出去书的小说家。”
“是否有婚史，无。是否有恋爱史，无。”
“非本市人，大学毕业后来到本市，当然上的学校完全不值一谈，这里我们直接跳过，维生手段是四处打零工以及偶尔接点儿约稿之类的小型工作。”老人翻看着面前的文件夹，“家庭经济状况不明，调查未涉及此部分，无吸烟及饮酒史，题外话你写的小说我看过，你与其当个写小说的还不如去找个正经点的工作这是实话，体格情况判定为不宜从事重体力劳动。”老人翻看着面前的文件夹。“你写的那个万事屋并不存在的东西反倒是你近期阅读量最高的东西，我没说错吧？”
没错。年轻人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允许你随意翻阅万事屋自成立以来的全部档案。”老人一口烟吐到年轻人脸上。年轻人强忍着没有咳嗽出来。“这或许对你往后编那些个都市传说有点儿帮助，当然可能会让你非常失望的是我们不是超能力者，都市异能这条路你可能彻底堵死了。”
“您稍等。”年轻人迫不及待的打断了老人。“您的意思是您所有的委托全部都以现实手段完成，中间不涉及任何超自然能力或者说异能之类的？”
“别告诉我，你相信现在还存在超能力者这种东西”
“我不相信。”
“我遇到过。”
“但您的意思应该是您所有的委托全部都以现实手段完成。”
老人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来。“这才是问题。E号书架的档案你先别看了，B书架的档案对你来说作用也不大，那里记载的是万事屋所承担的企业委托。A书架的档案你也别看，为你好。”一边说着老人一边举着拐杖对书架们指指点点。“D书架的档案估计你不会感兴趣，O书架的档案你会去看的，但不是现在。如果你对其余书架没有了解的话你看不懂的。”
年轻人围着书架转来转去。“所以这个书架是？”
老人咧开嘴笑了笑。“X书架，所有无法分类的档案全部归类在这个类别。”
“无法分类？”年轻人打开书架，随机抽出一个文件夹回到老人面前。
“X类档案中一般伴随着人员死亡，但严重程度距离命案级差的太多。”
命案？年轻人的手停在半空中。老人依旧自顾自的抽着烟，烟雾缭绕之中表情早已无法分辨，“所以您的意思是……您杀过人？”
“杀过。”老人的回答很干脆。“让一个人死的办法太多了，你打算听哪种？”目光随即回落到年轻人放在桌面上的文件夹上。“你选的这份恰好记载了一些不错的死法。”
报警。这是年轻人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单词，报警，就现在，立刻，马上。
不，还是等等。年轻人脑海里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还是等等。
“报警的话，请便。”老人似乎猜到了年轻人在想什么，自顾自的续上了第二根烟。
年轻人重新坐回老人对面翻开文件夹，手指不住地颤抖着。对面老人的脸隐藏在烟雾之中。文件夹里的第一页记着以下这些信息：
“代号：X-4”
“分类：感情纠葛、财产分割、潜在可能的自杀风险”
“结果：交付完毕。”
开始吧，年轻人深吸了一口气，翻开了文件夹后续的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