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这大抵是每一座城的状态。
上大学那会,每次要开学时,爸爸都会送我到火车站。这个世界上最严格的父亲,说出来的话可以照字数计,大多送到站外广场,说句“到了打电话”,便转身离开。
大学毕业那年,我决定远走高飞,跨越大半个中国去云南支教。获知被美丽中国录取的那天,我正在帮妈妈收起盖电机的遮雨布,电话挂断,兴奋地忘了手下的活,把明明刚收起的遮雨布又毫无意识的铺了开了。在妈妈诧异的询问里,才回了神。
期待我毕业就回老家的父母,自然万千阻扰,甚至悄悄动员了全家族的力量来说服我。那一个接一个打来的看似问候的七大姑八大姨的电话暴露了父母的拙劣演技。妈妈说,你不像你姐,我们不敢多说,说多了你会跑。
我肯定会选择离开!这二十多年来的成长似乎就是为了积蓄力量,以逃离这桎梏我的以爱为名的枷锁!这个违背父母意愿的决定,让我暗自欢喜。从此连填报大学都要精心帮我选在省内的父母再也无力来干涉我的生活了。
像每一次开学,爸爸依然送我到火车站,一贯的一脸严肃加沉默,但这次,他没有转身就走,一直在候车室静静陪我。检票时间到了,随着“爸,我要走了”这句话出口,莫名的眼泪就滚珠子般涌了出来。在我们家,哭是大忌,因为太丧会影响一天的生意。吓得我立刻转身,拉着行李箱大步走开,不敢再多看爸爸一眼。进了站台,鬼使神差的,我回了一下头,巨大的茶色玻璃墙上印着一个正趴在上面往外观望的灰暗人影,我虽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却看到了他心里的焦急与不舍。那么高大的父亲,在那一刻被巨大的玻璃墙和匆匆的人流衬得那么的柔弱与无助。寥寥几步的距离,踏进火车,便是天各一涯。
终于,我逃离了家这个城!但爸爸的身影却印进了我心里的城。
火车站一定是每一座小城最有故事的地方。
老王与我爸的第一次见面也发生在这里。那时,他还只是我的学长,我认识他的时候刚过完19岁的生日,在寒假下乡支教前的团建上。他是我们队的志愿者,他还是我的老乡,所以年后我们约好了一起返校。这是我爸知道的我上大学后的第一个男性同学,于是他“老谋深算”般的与老王“偶遇”在了火车站广场。爸爸像日常谈生意般熟练的伸出了手与老王相握,不,那会应该叫小王,那年他也才20岁。看得出他的局促,这应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别人用大人的礼节相待。直到十年后的今天,老王偶尔还会突然拉起我的手,恶作剧般的装模作样用很大力气紧紧地握着晃来晃去,这个梗,只有我们懂。
那时谁也不知道,几年后,老王成为了我人生中第二个最重要的男人。爸爸的能量也似乎在那次握手中传递给了他。
我们没有上演理所当然的校园剧,老王的第一次表白被婉拒,第二次表白在他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考上研究生以后,他问我信不信异地恋,年轻气盛的我干脆地说,不信!在我俩的关系里,一直有优越感的我,接受不了怎么一下子他就比我优秀了!但,接下来的一年我也报考了他们学校,临近考试才得知,他在那里已经有了女朋友。分数考的不算低,但无奈我们文科只是那所理科学校里招的人数最少的冷僻专业,只有傻子才会做这样自寻死路的选择。随着落榜,我们再无联系。
定亲那天,各种亲戚第一次见老王,大家都说,我俩也太有夫妻相了。估计有些注定了的缘分,久别之后就算跨越千山万水也还会重逢。在云南支教的最后一年,和朋友在香格里拉的小客栈里闲来无事写明信片,十多张明信片里有一张寄给了老王。其实,我连地址都不清楚,就大概写了什么学校什么系。在我快把这件事情淡忘的某一天,老王联系了我,说明信片收到了,问我在云南支教可还安好。
在云南小山村的闭塞日子里,我曾赌气的说,谁能不远万里地来看我,我便嫁与谁。老王成了那个唯一来看我的远方朋友!一语成畿,后来,我果真嫁给了他。
从此,老王正式成为了我的另一个城!
2017年,我生命里又一重要的第三个男人隆重登场!他就是我和老王的宝贝—王啊呜!于是,又有一个城的故事开始上演!
人的一生里会历经多少个城呢?家是一座城,爱是一座城,成长是一座城……愿在城里的人知足常乐、彼此相惜,在城外的人勿以为念、善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