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一季又一季的绿色原野,揉碎成泥土中潮湿的腐朽。谁捧起你如花的脸庞,让岁月美的黯然神伤。————席慕容
回到赫尔辛基,安落办了相关手续,联系了赫尔辛基大学的一位导师,申请读博。好在今年赫尔辛基大学有博士指标,申请很快就下来了,快得有些超乎安落的想象。
学校提供了学生宿舍,房租比外面要便宜60%,博士每个月有2000欧元的补贴,安落算了一下,她可以给本科生上课,加上补贴,每年开销的费用不是很大。
室友是一位英国女孩爱丽丝,金发蓝眼,长相甜美。爱丽丝有着英国人特有的严谨与优雅,出门妆容精致,举止优雅得体,引来了无数的异性的青睐。
每次看着安落粉黛不施,朴素地外出,爱丽丝总要摸着额头,尖叫:“Echo,你怎么能这样就出门?”英国人最受不了的就是随意朴素的女人,在他们的观念中,外出妆容得体是对别人的尊重,而席安落显然这么些年来从没有尊重过别人。
安落但笑不语,这些年她都是如此的,然后可爱的英国女孩便立马愤怒兼挫败地说:“为什么你不化妆都这么好看。”
有了一位室友,日子过的比之前要活泼多了。安落每日两点一线,上课,回宿舍,只是偶尔去便利店买些食物回来。
她会在过马路的时候,下意识地回头,恍惚听到有人喊她,安落。待回过神来,才惨淡一笑,这是遥远的芬兰,同学,老师都喊她Echo,谁又会知道她的中文名字?
她会在经过一个展示橱窗时,看着玻璃反映出的身影,微微发呆。安落,你要经常微笑。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然后才惊觉这话是他说的。而她记在了心上。
那个人原本模糊的眉眼在日子里一点一点地清晰过来,她在夜里惊醒,终于泪流满面地明白,顾柏雷的残忍。
那个男人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然后那样无可奈何地说:安落,我放你离开。
她在夜里咬紧嘴唇,无声痛哭,流泪到天明,早上起床时,爱丽丝看着她红肿的眼,诧异地问:“Echo,你眼睛怎么了?”
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说:“被蚊子咬的吧,爱丽丝。”
泪也流过,痛也痛过,还是遗忘吧。她笑着拉着爱丽丝出门,兴致勃勃地看画展,生活还是要继续,时间会治愈一切。
转眼间半年过去,芬兰进入了寒冷的冬季。圣诞节即将来临,赫尔辛基洋溢在节日的喜庆气氛里。爱丽丝最近接了一个模特的活,时常上完课就风风火火赶拍摄。
安落每日平静地生活,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学业上。近来,原先的语言课老师生病请假,换了一位来自瑞典的教授,那位教授上课时经常会冒出浓浓腔调的瑞典语。安落的瑞典语只局限于你好,吃饭了吗?她为此头疼不已,暗自寻思要不要学习瑞典语。
然而安落才买回一些书籍,材料,却被通知要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导师约翰森是研讨会的受邀讲师,安落不过是去帮忙打打下手。
研讨会就在赫尔辛基大学举办,安落得知后暗暗松了一口气,免去了奔波的辛苦了。但是随之而来,琐碎的会议安排让她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圣诞节前一周,大雪纷飞,而研讨会终于如约召开,来自各地的专家学者齐聚在赫尔辛基大学的会议室里,有学校的学弟学妹帮忙招呼,安落终于寻了一个角落休息。
她喜欢学校,充满生机活力与蓬勃的朝气。安落坐在校园的角落,看着大雪一点一点地飘落下来,将帽子戴紧,走到大雪下,仰头看着满天的雪花,然后伸手接住。
一个学弟经过,突然朝她大声喊着:“别动,你不要动。”
安落嘴边的笑容微微凝固,然后看着那个学弟拿出相机,飞快地连拍。
“这意境太美了,真是太美了。学妹,谢谢你。”那个学弟看着她,兴奋地拿着手中的单反,看着拍下的照片。
安落笑容僵硬起来,她很少拍照的,没有想到被这个学弟偷拍了。
“对了,我叫罗布特,等照片洗出来后,我给你送去,这是我学摄影以来拍的最唯美的一幕了,谢谢你。”说着,罗伯特抓着安落的手,碧绿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安落“可以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小子,你这种搭讪方式太out了。”一道轻笑声传来,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靠在一旁的石柱上,似笑非笑地说,眉眼的朱红小痣光彩夺目。
安落转身看去,笑容僵住,顾飞扬?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顾飞扬会出现在赫尔辛基,而且是在赫尔辛基大学。半年多没有相见,顾飞扬还是一派的肆意风流,潇洒如风。
“亲爱的安落,看到我不开心吗?我们可是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顾飞扬走过来,气场迫人,直接将那个愣头青给压了下去。
“你好,顾先生。”安落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微微一笑。这半年来,心境早已磨合得坚韧。对于顾家,她早已不怨恨,对于顾飞扬,她也不再责怪。人活在这世上实在是太艰难,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去怨恨,如今的她试着去包容这个世界。
“我很高兴,半年未见,你我还能如老朋友一般微笑,打招呼,安落。”顾飞扬微微感慨,然后然后举着手中的参会牌子,笑眯眯地问道,“我是来参加研讨会的,美丽的安落小姐,能告诉我怎么去吗?”
安落惊讶地张口,不相信地看着顾飞扬,这厮不是一直是玩乐家,怎么还能来参加学术研讨会?
“你不相信?我可是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顾飞扬无可奈何地扬着手中的牌子,挫败地拍拍额头,“好吧,我承认,我是来玩的,我是跟着以前的导师一起来的。”
顾飞扬神采飞扬地看着席安落,却没有说,他为了能跟着那个脾气古怪的n年没见的导师来到赫尔辛基,真是费劲了心思。
安落看了看他的参会牌子,果真是来参加学术研讨会的,立马急急地道:“还不快跟我来,会议只怕要开始了。”说着,快步地带着他穿过漫天的大雪。
顾飞扬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唇角含笑地跟上去,近200天没有相见,再见席安落真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安落带着他猫着身子进入会场,坐在最后一排,会场里研讨会已经开始了。
顾飞扬笑着看着身边的席安落,他若不是想找个妥帖的理由来赫尔辛基,谁会有兴趣听一群老头子拍桌子争论类似于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
“安落,我对赫尔辛基不熟,等会你带我去转转吧,我最近累死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顾家三少厚着脸皮笑道,只差要摇尾巴乞怜了。
安落顿了一下,淡淡地说:“好。”
事实证明,顾家三少就是来旅行的,待到会场休息时,顾飞扬已拉着席安落溜出了会场。
安落万分苦恼,看来只能回去看视频记录了。
顾三少熟门熟路地拉着安落来到一家咖啡馆,点了咖啡与简餐,然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如同一个大男孩一样趴在桌子上,形象全无。“安落,你无法想象我有多少小时没有休息了?”
安落将满腹的疑问收起,貌似顾飞扬比她还熟悉赫尔辛基,这家咖啡馆她还一次没有来过。
再次相见,顾家三少似乎收起了他身上所有恶毒,讥诮,犀利的因子,伪装得纯良,无害。安落淡笑以对,顾家的一切之于她终是过去,她不会涉足,如今对待顾飞扬只不过比陌生人熟悉一分。
“安落,你一点也不关心我,我都已经48小时没有休息了。”顾飞扬郁闷地说道。为了来赫尔辛基,他花的心思只怕席安落是无法想象的。毕竟这半年来,他与顾柏雷之间的战争从未停止过,能让顾家二少留在国内无法动弹,他前来探望佳人,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而他开始享受胜利的果实,探索与席安落的相处之道。顾家即将要变天,谁也无法阻止。
“要不,你吃完饭去宾馆休息吧。”席安落沉默了半响,在顾飞扬期盼的目光中蹦出这句话,顾家三少的脸色顿时阴了下去。
安落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她真心不知道怎样与顾飞扬相处,毕竟这些年都是争锋相对如同仇敌一般。
顾飞扬见状重新扬起一抹笑容,状似无意地说:“安落,其实我这次来是给你送喜帖的。”
喜帖?安落愣住,直直地问:“你要结婚?”
顾飞扬一口咖啡直接呛住了喉咙,不住地咳嗽,顾家三少一边咳嗽一边摇手,许久才缓了缓,说道:“安落,不是我要结婚,是老二要结婚,我是代他来送喜帖的。你也算是顾家的人,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通知你。”
顾柏雷要结婚?安落被这个消息砸得有些晕头转向,待反应过来后,面色苍白起来,半年,只有半年而已,那人就要结婚了?之前誓言旦旦的爱情,依旧抵不过时间,男人的话终是信不得的。
她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那真是要恭喜了,我恐怕去不了了。”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沙发,留下浅浅的印迹。
“那真是可惜了,老二说,要办的隆重些,大概就是明年正月的事了。”顾飞扬淡笑地说。
“谢谢,我知道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安落站起身来,面色有些冷漠,谢谢他千里迢迢来告诉她这件事情。
顾飞扬眉眼深沉地看着落荒而逃的席安落,脸色微微凝重,他此行一是为了灭老二的后路,二是观察席安落的反应。
而安落似乎反应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