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江蓝生的心里,壹零玖几乎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在魔门高手的偷袭下,能够侥幸活下来的凡俗百不存一,他尽力拖延时间,一是职责所在不得不拼命抗争,不然事后就算活下来仙门同样不会绕过他,二是想为小阿春拖延一点时间,他知道因果和小阿春今晚的秘密行动,现下也很庆幸没有插手两位年轻人。
村外距离远,任何术法都要遵循一个基本规律,距离越远,能够施加的影响就越小,小阿春在村外活下来的机会是要比留在村里大的,因果那小子神魂一直有些古古怪怪,说不定会有让人意外的表现。
因果,要照顾好小阿春啊,我知道你小子对她有意,此次若能度过劫难,老夫说不得还要跟你说声谢谢了。
村长老头子再次抹了一把嘴边的鲜血,脚掌用力在石墙上一蹬,身形急速变向窜出老远,躲开魔影尊者一式术法,身后厚实的石墙轰然垮塌,御空紧随而至的魔影尊者见状大笑道:“老匹夫,撑不住了吧,都已经无法控制身体的力道了么,区区一介凡俗武夫之身却让本尊耗费了这许多时间,九泉之下你也足以自傲了。”
江蓝生皱紧眉头没有说话,一开口就会泄了气息,他的情况很是不妙,浑身衣衫褴褛,鞋子早就在一次次强行变向中爆裂了,与魔影尊者的实力相差极大,能够周旋一时已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总有一些术法的余波无法全部躲开,只能靠身体硬抗,积少成多下来,他已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此刻不过是强压伤势,只能以一种近乎暴走的方式换取速度的爆发。
此时的因果抱住小阿春软软倒下的身子,缓缓平放在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浑身无力的坐倒在地,呼……好险啊,差点就死在小丫头手上。
就在刚才,因果拼着挨了几下狠的才终于制住失去神智的江春,运足了气息念出无名道诀,足足念了三遍小阿春才恢复娴静温柔的样子,不再龇牙咧嘴,只是之前的一番搏命出招耗尽了气力,一下就软到在地,气息都微弱了几分,此时正虚着眼迷茫的看着因果,嗫嚅着低声说道:“话本里的人香了嘴都会浑身无力,原来是真的。”
因果无力的哼了一声,抚着头,你一天都看些什么书啊!合着刚才的事大小姐你都不记得是么,为夫为了你差点小命都丢了……不过,不记得也挺好,小丫头要是知道自己对着因果下了杀招,险些要了他的命,岂不愧疚致死,于是因果撒了谎:“还是你比我厉害,轻轻松松就从魔人的阴招下恢复了神智,我可惨咯,捅了自己一刀才醒过来。”
小阿春这才仰头看见因果大腿上插着一把小刀,因为一直没拔出来,出血并不多,可还是把小阿春吓一跳,脑子都浆糊了,虽然什么都没想明白,还是很体贴的伸手将小刀拔了出来,带起一片血花,差点溅她一脸。
因果震惊了,你就是传说中的傻媳妇吧?!
“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没有,挺好,撕块布条给我绑上。”
很快,因果大腿上出现一条完美的蝴蝶结,奈斯啊小姐姐。
“你可有力气了,过来,扶我回去。”因果很自然的将手搭在小阿春肩头说道。
“噢……那个,我们不吃了么……”小阿春看着不远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堆旁边还有点肉肉,舔着唇角蠢蠢欲动的问因果。
因果想了一下,很认真的说道:“不吃了,我不能让你吃任何放凉的东西。”
果然,傻妞满眼都是桃心,搀着因果的步伐都变稳当了:“嗯,我听你的。”
因果默默泪目(?^?),这是何其相似的两朵花啊!
欢乐的气氛只持续到两人回到村口,触目惊心的血腥场面震的两人脑中一片空白。一片片倒塌的石质建筑上横着一具具残缺的尸身,各类冷兵器切割人体的创口血肉翻卷,浓重的挥不开的血腥味冲击着鼻腔,远处不少角落传来凄厉的嚎哭声,天空中笼罩着形同实质雾霾一般的魔气,失去了施术人的控制不停的翻滚着。两人不停四处张望,不敢相信这是怎样一场巨变带来如此人间炼狱般的惨状。
“果子,这是怎么了,村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杀掉村里这么多叔叔婶婶啊。”江春紧紧抓着因果的手臂,面色苍白,声音发抖,秀美的指甲抠进了因果的皮肉。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点猜测可能是……魔人,先前咱们在村外也险些遭了毒手。”因果也是喉结耸动,瞳孔放大,两股战战,眼前血腥的一幕幕对他的冲击同样巨大,饶是经历过前世【德州电锯杀人狂】【电锯惊魂】【致命弯道】等等众多美帝大片的精神荼毒,还是被吓的想要转身就逃,那是本能的害怕。
只是感受到小阿春紧抱着他的颤抖身躯,不知从哪涌出来的莫大勇气让他站了出来,将小阿春掩护在身后,不让她再继续看,随后就感觉那具小小的身子紧紧抱着他,小声的啜泣,因果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拍打,不知如何是好。
前世二十多年种种教育和经验,总结下来只有四个字,别干坏事!可现如今,尸横遍野就血淋淋惨状就摆在眼前,让来自文明祥和国度的因果无所适从。
空中传来一声巨大的爆响,因果豁然转头看去,只见三十丈外一条人影被打飞老远,一溜的鲜血在武人的目力下无比醒目,那人恍若一个被打烂的沙袋似的滚落在地,沿途撞翻好些石块又滚出一段距离才停下就此一动不动了,满头花白的头发和着血丝一绺一绺的搭着,因果艰难的从这人身上一条条挂着的破布片才分辨出来,这人竟是江蓝生!
因果很是不敢置信,江老头平日间一副武道强人的姿态,颇有一番英雄气,不料竟会被人打的如同死狗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身硬实的肌肉也像是缩了水,变得枯瘦弱小,现如今的他,才真正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家,只是……因果莫名觉得有点心酸。
因果咽了下唾沫,定定神佯装镇定,语气温和的对身后的小阿春说:“阿春,别怕,你闭上眼睛,我带你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找到江爷爷就回来接你好吗?”
本以为江春会很乖的答应下来,没想到却听见她用柔弱却坚定语气说道:“不要,我们一起,我也很担心爷爷。”
“……”不用担心了啊妹子,再耽误一会儿,你爷爷估计就狗带了啊,我已经看见一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朝你爷爷过去了啊。
忽然之间,天地间毫无征兆的落下一道碗口粗细的雷光,以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那个身着魔字大氅的身影,世界豁然亮白一片,耳中才听闻轰隆雷声大作。
我勒个去,反派遭天谴了?
自然不是,魔影尊者身子不受控制的麻痹,扭曲……修魔人气息阴邪,最为惧怕这天地至高神威——雷霆之威,而这仙家雷法更有破邪奇效,饶是魔影尊者魔道修为不俗在这仙家五雷正法一击之下也是毫无还手之力,一触便被电了个外焦里嫩,头冒黑烟,一身行头华丽丽的变成一身破烂。
身子麻痹方解,魔影尊者立即运起遁术消散在原地,出现在百丈外警惕的左顾右盼,扯着嘶哑的喉咙故作淡然的问道:“是哪位仙家道友出手,如此精纯的五雷正法本尊领教了,阁下何不现身一见,藏头露尾怕不是仙家风范吧?”他的声带已经被雷法的威力烧焦了,是故声音很是难听。
因果和江春也好气的四处张望,想看看如此威力巨大恍若天威降世的雷法是怎样的仙家高人手笔。
高空中几缕伪装成魔气的云气扩散,一位扮相与羽希道人酷似的道人手持浮尘,脚踩北斗罡踏步而来,神色淡然不见得色,似乎刚才那记浩然雷法不是出自他手,一副得道高人派头。
“贫道红河,见阁下在我仙门属地大逞魔威,凶焰涛涛,此地生灵涂炭,血流漂橹,情急之下含怒出手,本是为了阻拦阁下害我仙乡执事,不料竟让阁下受了重伤,若是阁下有不满的地方,那就不满好了。”红河道人中年模样,蓄着胡须,此刻正用一种知书达理名门正派的做派说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红河道人其实到了有段时间了,比因果还更早的赶到战场,一直在高中凭着云气隐藏身形伺机而动,魔影尊者修为不俗,他若直接下场并无十分把握胜之,却是把江蓝生作为诱饵为他积蓄雷法威力争取时间,这才能够一击奏效,让魔影尊者吃了亏,现了身却诈称是情急出手,有意让魔影尊者误判形式,可谓斗争老手,经验丰富。
“贼道休狂,你家魔爷爷此来早已料到会有援手,不过你还是来晚了,此地已毁于我手,凡俗尽没,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不成气候,仙玉乃是世间气息最为纯净之物,遭受凡俗生灵怨憎秽气所污,已是仙气全无,你劈我一记雷法,沾些口头便宜又如何,又能如何?”说完扬天长笑不止,身体内部被雷法威力烧焦产生的黑气一股股从张开的大嘴喷出,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尴尬,干咳两下收了笑意。
红河道人心知肚明,此次魔门出此暗招,门中损失一座形制健全的仙乡不说,执事江蓝生生死未卜,更重要的是一座收益可观的双花仙玉矿脉也折了,虽不说伤筋动骨也是损伤不小了,面色却是云淡风轻,眼神轻蔑,浮尘一甩,语气仍是那般温文尔雅:“可笑可笑,小小一条双花仙玉矿脉,竟让你魔门修士如此看重,真真是失了大魔先辈的气派,格局如此之小,难怪如今愈发式微了。”
“装,你接着装,仙门底蕴深厚自是不假,你无欲自然上真妙门是个什么境况当我不知不成,却在这打肿脸充胖子,你糊弄鬼呢。”魔影尊者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他魔门式微是真的,仙域这几千年来一直都是仙门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打的魔门修行人藏的藏躲的躲,纷纷将道统转入地下,藏在阴影之中苟延残喘,只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欲自然上真妙门只是一仙家小门小派,能够占据的双花仙玉矿脉绝对不超五指之数,如今折了一座绝对是那种不伤及皮肤却触及灵魂的痛。
红河道人眼中厉色一闪,时机到了!手掐雷印,法力涌动,大喝一声:“雷法——破邪!”他自现身那一刻就一直与敌人虚言应付,实则默运雷法静待时机,准备再以最为凌厉的雷法擒杀此獠以挽回门派颜面,此刻时机已到,天空中雷霆汇聚,电光闪烁已再无法遮掩,便果断祭出。
天地神威再现,浩然雷光其势不可阻挡!魔影尊者再次毫无反抗的被雷光摁在地上摩擦,红河道人却面色一变,不对!这不是魔人真身!
果然,雷光下的魔影尊者化作幻影粉碎,远处再次出现魔影尊者毫发无伤的身影嗤笑道:“仙门中人果然还是这般做派,人前仙风道骨,暗地里阴险毒辣,吃了亏还不知长进岂不是过于愚蠢,贼老道你劈了我两记神雷,也接我一招魔影重重,看招!”
话音刚落,布条零落的大氅一挥,顿时魔气森然,片片气势威武的魔影凝成,手持兵戈向红河道人杀去。
红河道人脚踩北斗倒退几步,浮尘一挥,结出净明法界,准备以以净明法界为防御硬接这招,魔影气势汹汹合身扑来,却犹如惊涛拍岸般尽数在净明法界前拍的粉碎。
红河道人心叫不好,这厮要逃,连忙变招挥出一道浑雄法力,只见成百上千唬人之极的魔影瞬间消散一空,红河道人紧走几步便停下身形,面前哪还有魔影尊者的身影,早已借着魔影重重之际逃之夭夭了。
红河道人大袖中的手指骨节捏发白,心下暗恨,却要维持住场面,朗声道:“今日之赐,他日必有所报,你且好生留下性命。”
宛如废墟的石村寂寂无声,魔气消散天地一清,天空中的星斗再次浮现,冷清月华如水倾洒,照得这人间炼狱白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