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舞乐的进行,大多数歌姬早已表演完毕。
忽如间,众宾喧哗之下,一纤纤女子赤脚慢步走了出来,墨发轻垂,直至腰间。脸带面纱,唯见一双的蓝眸,深邃,含情脉脉。腰肢不盈一握,如同弱柳扶风。肤脂凝雪。
众公子皆蓦然失色,呼吸急促,不敢出一言以复,恐惊扰了这位良人。
琴音拨动,沉香袅袅。忽如间衣袂甩将开来,衣袖舞动,一举一动,舞姿有力。不似一般女子那样柔美,而是刚劲有力,颇有力度。
琴声渐急,她的身姿舞动得越发加快,似有无数的花瓣凌空跃下,牵着一缕缕的沉香,令人魂牵不已。
裙裾飘逸,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划过眼眸,顺着脸廓,妖媚至极,将人深深吸进了那漩涡。
蓝眸欲语还休,流光溢彩。隔着面纱,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那样的朦胧,那样的飘渺。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让人觉得遥不可及,触不可探。
身为女子的穆樾,已被这女子所折服,不由感叹世间有这样的女子。
曲罢,一舞毕。
台下众宾之间,寂静片刻。方才掌声不绝,满堂喝彩……
这场阁楼推选,高下立竿见影,胜负已分。
果不其然,这蓝眸女子,一举夺魁,成为今夜摘星阁的头选。
风娘扭着腰肢,上台来,戏谑询问道:“弄影姑娘心中可有心仪之人?”
弄影一双玉臂悬于腰间,抬眸环顾四周,视线锁定了一个角落。
穆樾心下一惊,呼吸急促,暗道不好,刚想抽身离开。
“公子留步!”弄影面颊泛红,含羞低声出言。
顿时,众人视线顺着弄影姑娘目光所及之处,看向那个角落。像是一株株望日莲向着朝曦,沐浴日光。令穆樾羞人的很,也越发恼人。
穆樾只觉身后有无数只眼,幽幽地,暗暗地,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脊梁骨,仿佛要将其戳穿,看清其中玩意儿,这无数的视线交汇着实令人硌得慌。
伴着人群嘈杂的争议声,穆樾五官扭作一团,心中暗自倒霉,深呼一口气儿,缓缓吐气。转过身来,带着礼貌却不失尴尬的客气,双手负于身后,蜻蜓点水一般点了个头,算作是回应。心下了然,却假意不懂,问道:“姑娘,何事?”
见穆樾转过身来,众人皆细细打量着这位在弄影姑娘心中不凡之人。身着墨青色的丝绸绣着雅致别样的竹叶花纹,衬上头顶上墨绿的束发带相得益彰。腰间白玉带别着把银刀,手持象牙扇,垂于身后。眉梢一朵朱印,血色妖异,下巴微微扬起,身型纤瘦,五官精致……好一个艳丽的俏公子。
未等姑娘话语,风娘揶揄急声道:“公子竟这般不解风情,非要人把话说的那样直白,我们姑娘可是指望您了,不知您意下如何?”
语罢,弄影耳垂迅染,羞红了脸,低下头来,堪堪不再直视穆樾。
这可就着实为难穆樾了。收之,一个女儿身,今夜要回府哩!若如此,非挨爹爹一顿板,这如何使得?如何与之共度良宵?将其如何安置?不收,如此清丽可人的佳人,弃之,周遭定会觉得本“公子”不弄风月,面子上又过不去。可真是左右两难,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
弄影只悄悄瞥了一眼穆樾,见他五官深锁,眉头紧皱,久久不语。周遭争议声越演越烈。弄影眼神闪烁,倒是没有流露出什么。
穆樾咳了一声,转动手中的象牙扇,轻拂向脸庞。压低声回道:“承蒙姑娘抬爱,在下不甚荣幸。然……”
话音一转,眼眸流转,看向台上。“在下着实没有这种想法,恐辜负了姑娘的美意。”
穆樾语声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阵阵喧哗声,纷纷入耳。这倒使的弄影面红耳赤,十分尴尬。
恰时,凤娘即声,圆场道:“摘星阁自建以来,从不强迫人。强扭的瓜不甜,既如此,今夜阁楼首选到此结束,感谢诸位公子的捧场。”
穆樾心下一松,长吁一声,可算缓了口气。
“慢着”
人群中一声传来,人群渐渐散开,一男子踱步出来,随机身后出现几名高大威武的男子,环顾左右。
怎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弄影姑娘,我家主人有请。”此人俯首作揖道。
只见弄影默不作声,低头沉思。
凤娘缓步上前,圆场道:“哎哟,这位公子好生面生,凤娘我倒未曾见过。”
绣帕甩了甩两下,抚鼻恭敬询问:“不知你家公子是何人?”
“我家主人乃是敬王世子。”未等前人发话,一高壮皮肤黝黑男子疾声大语,神情蔑视,洋洋得意。
语罢,前人回身,一手拦住,眼神犀利,似是警告其莽撞。
这人微笑颔首,掏出一块令牌。道:“不知凤娘可识得此物?我乃小王爷的侍卫,暗沉。我家主人早已仰慕弄影姑娘,久闻芳名,特邀姑娘进府一叙。”
凤娘回身看了弄影一眼,只见弄影摇了摇头,心下了然。
“这恐怕就强人所难了,众人皆知我摘星阁做的从来就不是强买强卖的生意,这下看,怕是不成了,倒是辜负了世子美意”
“这话从何说起?弄影姑娘钟意于此公子。”暗沉笑而不露,眼神犀利,似是一道光,刺向穆樾。
穆樾心下神明,颇似尴尬。
回身正色:“然这位公子望而退却,即二位无缘,我家主人继而相邀,如何是强买强卖?”
“话虽如此,但也需经求弄影姑娘同意,若非如此,如何算得两厢情愿?您说是也不是?”
“不劳费心,弄影姑娘自会同意,是吗?”暗沉瞥了一眼。
未及答话,众多清一色服装,威猛男子上前来,其架势不言而喻。周遭生人议论纷纷,气氛僵持,暗流涌动。
随着弄影一阵一阵看向穆樾的期盼眼光,穆樾心里也越发有点愧疚,若非自己不同意,也不会让这位姑娘身处这样的境地。
可若是自己真的同意了,也不见得这敬王世子会轻易放人,也必以会多加刁难。其结果不也一样吗?
心下想着,穆樾便回避了弄影姑娘的堪堪直视。
“放肆,敬王世子难道还要强夺不成?”见众多敬王府家丁护卫上前,凤娘神色随即垮了下去,众人瞧见她脸色阴郁,也不敢多话。
凤娘递了个眼神,阁里小厮明了,悄悄带弄影下去。
“那可由不得你了!”暗沉打了个响指,一名男子行动如风,快如闪电冲了上去,三两下撂倒了十几个小厮。
“带走!”
“岂有此理,我摘星阁乃是当今圣上的姑姑,扶韫长公主所建,讲究的是个买卖自由,与你敬王府井水不犯河水,容不得你放肆,坏了规矩。”
语罢,凤娘转身,袖口掌风,一掌劈向了暗沉。
暗沉似早有预料,随即旋了个身,绕由后背,手肘重重向下,深击其腹部。
凤娘暗到不好,及时调整方向,无奈仍是被暗沉的手肘撞到臂部,飞了几米远,退了几步,险些站不住脚,硬生生的挨了这一拳,闷哼了一声。
凤娘气不过,顺手拔起把剑,冲了上去,又打了起来。
周围看的人人心惶惶,不敢多话,恐得罪了长公主和敬王府。
有些怕惹麻烦上身,悄悄的走了。有些热闹不嫌事大,道在这里坐久了看起来。
不一会儿,正当穆樾观看双方彼此往来交手时,不由得一惊,双手玩弄着象牙扇,以掩饰自己的惊讶。
见凤娘抽剑,家丁们哪管些道理,随即也抽出把剑,扔向暗沉。暗沉自不甘落后,趁凤娘下身摆退之际,一跃,拿起刀柄,稳当站立些。
“你当真是冥顽不灵,长公主与敬王爷乃是姐弟,于公主处要个歌姬,又有何不可?”暗沉神色镇定道。
凤娘微喘,额头布满了微汗,脸上红装已花。只一剑插入地板,停歇,气若游龙,半蹲回道:“长公主的规矩,谁也坏不了。”
暗沉不再废话,调起剑尾,一剑刺去。
凤娘力气不足,来不及躲闪,心下想着完了,闭紧双眼,等待这一剑刺穿自己的头颅。
忽地,众人倒吸了口气,有甚者大惊起来,头一次在摘星阁遇见血斗,更何况两位都是皇家的宠信之人。
暗沉执剑刺了过来,忽感到一掌强劲的风力强势压了过来,一颗棋子从二楼穿堂而过,打在了剑尾,硬生生阻断了剑的去向。
暗沉低声咒骂,迅速收剑,空中跃身一纵,躲过了棋子,翻身后立,退了几步。手柄仍在微颤,剑身发抖。
只见一绿衣少年从二楼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那眉眼如画中白狐般魅惑,眉眼细细长长,颇有些狡诈意味。但又因年纪小,十六七岁的少年,眼波道如远山泓泉般娟秀,如此一来,倒是少其风流韵味,添了些正气。
花湖旁。
“主上,情况有变。”那黑影持续来报。
远坐在石桌处的男子,瞳孔泛着深邃,看向湖中央。
暗沉心下一惊,神色却平静。“你是何人?”
白泽摆手道“不过一介草民而已,不值一提。”说罢,对着穆樾吹了吹口哨,挑了挑眉。
穆樾此刻有些无语,又来这套,懒得回他,这小子怎么在这儿?
“阁下武艺精湛,但在下奉劝您别蹚这趟浑水。”
白泽听了,未来的及回他,穆樾见此局势,将白泽一把拉了过来。抬头凑声道“别惹事生非,静观其变。”
润热的湿气吹向白泽的耳尾,不知整地,穆樾的发香又袭袭传来,白泽心口怦怦跳,连忙回道:“谁惹是生非了?”不过语气渐弱,耳后也沾染上了粉红的气泡,像个“良家妇女”般,躲在穆樾身后,倒是没再开口了,这情景好生怪异。
暗沉见无人再敢拦阻,众人奉命,带走了弄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