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死了,那站在我身边的是谁?”沈佳宁侧头看着我,笑的温柔安定。
我笑,指着墓碑上的照片道,“如果我挖了她的坟,她会不会半夜变成厉鬼来索命?”
“那要试试才知道!”沈佳宁依旧配合,我却没了那个勇气。
我害怕这里面真的有一副白骨,那么我是谁?我害怕这里面真的空无一物,那么,为什么它存在着。
新立街108号?最先知道这个地方的是那个司机,而那个司机唯一有可能得到这个信息的源头就是胡夏。
又是胡夏?我缓缓握紧了拳头,不明白,那个笑的没心没肺,不羁放荡的能在最肮脏的酒吧街完好无损地走出来的胡夏,为什么却偏偏选中了萧瑾冬。
“不敢吗?”沈佳宁看着我,微微挑了挑眉角。我讨厌这个动作,这让我想起无数个夜里,萧瑾冬抱着我在我反抗挣扎的时候,总这般嘲讽。
“有什么不敢,不就是挖坟吗?你给我工具,我分分钟给你挖出十米!”我仰着下巴,倔强的不肯认输。
沈佳宁低低的笑了起来,在这静谧的墓园里,听着无比刺耳。
“既然那么有勇气,为什么不敢挪开你的手!弯着腰像个傻子似得不累吗?”
这个沈佳宁真的很讨厌,我恨恨地想着,手却如黏在了墓碑上一般,饶是用尽全部力气都不肯挪动分毫。
“我看到了,那上面立碑的人是谁?宋一,五年前我就跟你说过,蒙住自己眼睛的手,从来不会是别人的!”沈佳宁弯腰,宽大的手掌带着灼人的温度握住我的手腕,那般用力,仿佛要将我的骨头都捏碎了一般。
我终究抵不过,颓然地坐在地上,“萧瑾冬”三个大字就那样直直闯进我的眼帘,想躲都没处躲。
“你真可恶!”我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身下的碎石硌的人生疼。
“你说的是我还是萧瑾冬?”沈佳宁也蹲下来,目光温柔地望着往。有多少年了,我沉溺在这样的目光中,多少个岁月,我已经记不清楚,可他却说,这是他第二次见我。
我苦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自嘲反问,“你觉得,以我现在的状况,还能记得清楚什么?可能,我真的死了,在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被萧瑾冬埋在这里,而我不过是一个替身,被萧瑾冬禁锢着陪着她。如果是这样,那我真的要羡慕死这个死去的女人,至少萧瑾冬,爱她爱得如痴如狂!”
“你不去做编剧,真的蛮可惜!”沈佳宁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掌心的温度久久不散,烫的我的眼泪有些控制不住。
其实我一直都是,编织着别人的故事,只不过署名都是胡夏罢了。这很讽刺,特别是在此时此刻,我甚至无法用之前编造的所有故事情节来说服现在的自己,却相信,活着的人,并不是宋一。
不需要为宋一的过去承担现在的痛苦,不需要为宋一的债沉沦地狱。
可是,越抵触,心里就越清楚,我是宋一,不是替代品。
我忙扬起头,不想再哭,不想去承认,萧瑾冬为我立了墓碑,将过去的宋一掩埋,或者包括现在的宋一。
“这是公寓的钥匙,现金,银行卡,我送你会市区,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你自己选择!”沈佳宁将一个透明的袋子放在我的腿上,“我在墓园外等你!宋一,你记住,你从来都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沈佳宁起身离开,脚步声慢慢消失不见。我的周围再次沉静下来,仿佛从来都没有过喧嚣一般。
我依旧坐在地上,目光怔怔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那个女孩短头发,大眼睛,嘴角微微抿着,看不出笑还是哭。
“你怎么这么傻?怎么就信了他个邪!”我吃吃笑着,一手拍着地一手拍着墓碑,手指却死活不敢去碰萧瑾冬那三个字。
“真是可怜,这么年轻就去世了,小姑娘,要节哀啊!”扫墓的人恰好路过,客套的权威。我抬起头表示感谢,对方在看到我的刹那,突然怔住,半响后大叫一声,“鬼啊!”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我咯咯笑出了声音,对着墓碑上的照片扮了个大大的鬼脸,“你看看,都死了,还要出来吓人,多不好!”
我起身,捡起沈佳宁放在我腿上的袋子对着照片摇了摇,“你等着我,既然死了,那就死透了,连地狱轮回都不用走了,灰飞烟灭,一了百了!”
守墓的老头被扫墓的客人拽着往里头,嘟囔声谩骂声此起彼伏,扰乱了墓园的静谧,我抬手将帽檐戴好,转了方向,从另一条路转了出去。
可能是因为墓园内的骚乱吸引了沈佳宁,我回到车上的时候,他不在,低沉的音乐响在车内。储物柜因为主人的匆忙离开而没有关紧,缝隙中透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电话号码和邮箱,还有一个我极为熟悉的名字,胡夏。
我刚想伸手去拿,沈佳宁却回来了。我反手将储物柜关紧,对着上车的沈佳宁笑道,“是不是闹鬼了,真逗!”
“死了的人还活着,本就很奇特不是吗?”沈佳宁笑笑,没有再问我什么,发动车子将我一路送到了市中心最豪华的商业街上,然后什么都没嘱咐就将我放下走了。
如果不是手里紧紧攥着的袋子给了我暂时的安全感,我几乎就要认为,自己又被抛弃了。
“宋一,你从来都是可以自己选择的!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沈佳宁的话还在耳边响着,我的脸有些僵硬,周围陡然间传来的喧闹让我极为不适,甚至做不出来一个正常的微笑。
我瑟瑟发抖,霓虹灯初闪,我看见星辰在天幕上逐渐呈现,那么美,那么陌生,仿佛许久未曾见过一般。
从旁晚站到夜深,可能是我的怪异终于引起了路人的好奇,街对面一家面包店的老板走过来打量我,半响后问,“小姑娘,你是外地的?”
我一怔,下意识的点头。是啊,我是外地的,有人给了我十块钱,我从村子里做了大巴车去镇上,又在镇上被人捡起来关进了黑黑的车子里,把我送去了一个很奢华很漂亮的大房间里,我在那里,见到了一个长得像天使一样的男孩子。
“真好啊!”我咧开嘴笑,口水几乎要因为那香软的面包流出来。
“想吃吗?”老板递给我,我拼命点头,手还没有碰到,就被一股大力拽起,拽的我胳膊几乎脱臼,我遗憾于那个面包的失去,抱怨地看向拽着我一脸阴沉的男人。
“萧瑾冬,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