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冬自桌前的椅子上正狐疑盯着罗汉榻,乍听到女子清灵的声音,迅速起身跪拜行礼。
“卑职……给公主请安!”
“大统领客气了,快免礼!”
所幸,这女子没再没规矩地唤他的乳名。
然而,他视线一抬,就见本就倾国倾城的女子,竟盛装华服,妆容精致,且手上提着精致的食盒,雍容贵雅,如来相亲的。
相较之下,他倒寒碜,且仍是白天的黑色甲胄,骷髅面具也没摘。
妙珺看出他因那大床不自在,戏谑地安慰道,“我这姑父不是什么正经人,他这样安排,无非是试探我呢!姑母嫁给他,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所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只当这东西不存在就好。”
“公主心如明镜!”
“瞧你拘谨的!”妙珺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心,我是已经订婚的人,而且,我很喜欢我的未婚夫,我只拿你当兄弟,绝无半点男女之情。以后见我,你就如见自家兄弟姊妹,不必跪,也不必这般惧怕。”
阿冬在桌旁端正落座,眼睛避讳地不敢看她光彩照人的面容,“既然如此,公主为何如此盛装打扮?”
“你是我的贵客,招待你,我自当盛装前来。我若随随便便邋邋遢遢地见你,委实对不起你。”
妙珺坐下来,打开食盒,将糕点和茶都摆在他手边的位置。
阿冬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想多了。他尴尬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具,“卑职何德何能得公主如此厚待?”
妙珺自然无法对他解释清楚,“你若不自在,可以一直戴着面具,不过,这梅花酥饼和雪水香茗,你是一定要品尝的。”
阿冬困惑地看她,“公主为何请我吃这个?”
“上辈子我欠你一顿饭,我说请你吃山珍海味,你偏要在夏天吃梅花酥饼、喝雪水香茗。”
“上辈子,公主欠卑职一个拥抱,一顿饭,还欠了卑职什么?”
阿冬警惕地盯着她,始终没有碰筷子,也没碰酥饼和茶盅。
“公主这样一步一步地靠近卑职,让卑职步步逾矩,搁在暗卫衙门,哪一项都是死罪。”
妙珺也自知,自己唐突了。也知道,最好的选择,便是不打扰他。
但她实在担心,有朝一日,鬼面暗卫真的对荣家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阿冬,上辈子……我还欠你一条命。”
阿冬失笑,“公主在开玩笑吧?谈情说爱的男女,才说这种话。”
妙珺严肃地看着他,“阿冬,你可以随时杀我,亦或,在遇到危险时,把我推到前面为你挡刀。”
“是因为卑职暗示公主说了第七十八页?”
妙珺不愿与他再争执,也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
“你可以不饮酒,但此时此刻得来不易,咱们放下芥蒂,好好吃吧!”
阿冬听不懂她的话,只觉她这话莫名地悲伤。
他迟疑了一下,这才取下面具,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见她忙拿茶壶来斟茶,他忙护住茶盅。
“公主,这样不合规矩,卑职自己斟茶即可。”
妙珺搁下茶壶,拉着椅子挨近他,忙给他夹菜,“你多吃点。”
阿冬忙挡开她的筷子,“公主与卑职各吃各的就好。”
随即,他将盘子里所有的肉全部挑开,放到她的盘子里。
“卑职只吃素。”
妙珺忙把梅花酥饼给他,“这酥饼是甜的,只掺了梅花,可好吃呢!”
阿冬没有接她给的,亲手拿了一块,嗅了嗅味道,咬了一口,却甜得他忍不住皱眉。
妙珺见他神色不对,忙咬了一口,却觉得味道刚刚好。
“我的丫鬟是依着我的口味做的,蜜糖放多了些。”
“就这样勉强吃吧。”
勉强?妙珺哭笑不得,这才发现,荣之玹竟是个好脾气的,也没有这么多的臭毛病。
阿冬硬着头皮吃完糕点,忙喝了两口茶。
无奈,茶也太甜。
他平日只喝苦茶,只有苦,才让他觉得自己的日子不那么苦。
妙珺见他始终绷着脸,不说话,也不看她,只当他是厌恶了自己,于是,识趣地没有搅扰他的清净。
一餐饭,就这样飞快地结束。
阿冬拿手帕按了按唇角,戴回面具。
“若公主没有其他吩咐,卑职先行告退。”
妙珺尴尬地忙起身,“阿冬,你吃这么少,能吃饱吗?”
“卑职不能吃太饱,这是暗卫的规矩,只有饥饿感,才能叫人保存杀气。”
妙珺揪着心,扯了下唇角,很想问他,为何不退出鬼面暗卫,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定然会痛苦。
话到了嘴边,她忙又改口。
“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做了,你多保重,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知会一声,我定……”
“不需要。”阿冬飞快地打断她,“公主能将卑职玩弄于鼓掌,且查到卑职的乳名,卑职怎敢与公主做朋友。”
妙珺气结,“你的乳名,是上辈子,你亲口告诉我的。我倒是不只知道你的乳名,还知道你母亲早亡,你爹待你不好,还知道你晚上睡觉习惯朝右侧睡,你最向往的是……”
“看样子,公主病得不轻,还是回家找您的父亲瞧瞧病情,尽早服药一只的好!”阿冬直接从窗口飞了出去。
楼下,却传来打斗声。
妙珺往窗下看了一眼,正见探晶、探滢、宇文天阔和阿史那渺渺打成了一团。
“住手!”
探晶探滢武功虽高强,宇文天阔和阿史那渺渺却也都是顶尖的高手,四个人不输不赢,都挂了彩。
宇文天阔自楼下仰着头怒斥,“荣妙珺,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背着我哥……不对……竟然背着你未婚夫我,在此私会男人?!”
阿史那渺渺忙抓住他的手臂,“太子殿下,您要呵斥她,天经地义,怎么底气不足?”
妙珺不动声色地冷笑,“他当然底气不足,尚未成婚,先勾搭你,是他理亏。我今晚这般做,不过是与他礼尚往来罢了。”
阿冬以轻功立在楼阁顶上,俯视着楼下的情形,正将妙珺一番话听在耳中。
“说什么上辈子,这小女子果真是耍心机,玩美人计,打了如意算盘。”
这种当,以后他再也不会上!
于是,他再无迟疑,转身便飞向御书房复命。
阿史那渺渺却被妙珺堵得无法辩驳,在楼下张口结舌。
宇文天阔却压不住火气,挡开阿史那渺渺的扯拽,冲进楼阁里,迅速关上门,抵挡阿史那渺渺不甘心地跟盯。
他到了楼上,一看那粉红的大床,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荣妙珺,你厉害呀!我哥在外面杀伐打拼,你却好,竟明目张胆地给他戴绿帽子?!”宇文天阔一口气没上来,端起桌上的茶盅就喝了一口……
这一口,不喝还好,越喝越是火冒三丈。
“可真是够奢侈的,竟然用雪水烹茶?你对我哥,可曾如此尽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