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翊没有遗传杨屹敖那样的圆脸,反而是荣家血统特有的标准的长圆脸,剑眉凤目,鼻梁挺直,坚毅俊美。
他始终浅扬着唇角,眼神温和地看着妙珺,心底却寒气凛冽。
他等的,并非妙珺这样的疑问,他拿懿旨来,也并非询问她的意见的。
却……到底是失望了。
“小小辛苦为兄筹谋这几年,不就是希望为兄尽快坐上那个位子么?就算江环巧不喜欢为兄,为兄也会为小小而善待她,毕竟她是小小的表妹。这样,总比她匆促嫁给其他陌生人好。”
妙珺感激地阖上懿旨,双手放在杨翊面前。
“环巧自尽,人尽皆知,名声已毁。也只有表哥能挽救环巧的清誉,平衡舅母的野心和怨怼。”
妙珺始终都相信,眼前这位表哥定是一位明君,眼前他做的,便是解江家和荣家的燃眉之急。
“表哥在这种境况下,挽救环巧的清誉和江家的颜面,虽是急迫,也足以证明,妙珺没有看错人。”
她双膝跪地,朝杨翊郑重地俯首拜下去,“妙珺代江家和荣家,谢表哥大恩!妙珺誓死帮表哥登上皇位,妙珺有生之年,定护表哥周全!”
荣之玹想不通,她为何如此感激杨翊,见杨翊俯视着她有些激动,心里愈发不舒坦。
“小小,你是不是傻呀?表哥要的,不过是江家的财势和荣家的军队,你竟谢他?将来你嫁入天宸皇族,是天宸皇族的人,你与他再不会有什么瓜葛。”
妙珺嗔怒,“之玹,你怎么能这样说?表哥是我们最亲的人。”
杨翊忙扶起妙珺,“为兄既也决定要那个位子,婚姻大事,势必也要为那个位子铺垫。眼下环巧的清誉败坏,为兄娶她,便是雪中送炭,江府上下势必也全力支持为兄。之玹说得对,为兄也是个自私之人。”
妙珺欣慰表哥这样的坦白,“表哥,将来要对环巧好一点,好好珍惜环巧。”
杨翊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落在她的头上,欲言又止,只是化为一声长叹。
“以后她是我的妻,我自然好好珍视她。”
荣之玹见杨翊盯着妙珺,更像看一个搁在心尖儿上的知己,忙把妙珺拉到身边。
“表哥,小小很快也会嫁去天宸帝都,将来,我和小小定与表哥守望相助!”
“好。”杨翊将无处安放的手,就搁在茶几上,握成拳,眼睛又落在妙珺脸上,“小小一直以来担心的事,终究是发生了。现在,杨歧已经在路上,否则,为兄不会如此急迫。”
“杨歧?”妙珺陡然握住双全,眼底闪过一抹激烈的风暴……
荣之玹见她陡然变了神色,不禁怀疑她与杨歧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杨翊却又道:“小小,你那几箱雪莲被劫,极有可能与莫淡泊和杨歧、卫国公府有关。”
妙珺却并未感到意外,“果然是他们。”
“什么果然?雪莲我已经给你寻回,那些士兵也无恙,此事你不必再管!”
荣之玹气急败坏地说完,抱着荣之璘就下了罗汉榻,朝杨翊行礼。
“表哥请回!以后请不要让小小牵涉这些血腥肮脏之事,她是天宸储君的未婚妻,她若有个三长两短,表哥担待不起!”
杨翊失笑,“之玹,你如此着急让小小与天宸储君有牵扯,可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哥哥。若你真期望她好,就该找一个配得上她的,让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过得无忧无虑。”
杨翊也没有久留,拿了懿旨,便赶往江府。
妙珺送杨翊出去,返回来,就见荣之玹挺尸似地,躺在罗汉榻上一动不动。
荣之璘骑坐在他的肚子上,听到妙珺拨弄珠帘进来,忙转过脑袋大叫,“哥哥屎啦——快看!哥哥真的屎啦!”
妙珺却不是没有看出,自打杨翊过来,荣之玹就气不顺。
杨翊那句话也过分,这天底下,谁还能比荣之玹对她更好?
说荣之玹不是称职的好哥哥,委实冤枉他。
妙珺在荣之玹身边坐下来,柔声纠正弟弟,“之璘,那个字读死。不过,哥哥没死,哥哥累了。”
荣之玹冷斥:“我没累,不过是被你和杨翊气死了而已!”
荣之璘一脸的‘我说得没错吧’,“看……哥哥又屎啦!”
妙珺忍笑躺下来,又将荣之璘拉到她和荣之玹之间,按着小家伙一起躺下来。
“哥哥死了,我们就陪他一起死,以后,他去哪,他做什么,我们都陪着,好不好?”
“好!”荣之璘欣然应着,见妙珺横着手臂,搂住自己和哥哥,直接把小胖腿儿横在荣之玹身上。
荣之玹被两人的举动打败,怒火当然无存,霸道地将一大一小搂在怀里,在荣之璘糯米团子似的小脸儿上亲了一下。
妙珺因他不再生气而欢喜,不料俊美的脸放大在眼前,一个吻轻柔地落在她唇上,停了许久……
她屏住呼吸,整个身子僵住,眼睛看着他,错愕地忘了眨。
荣之玹被她的一脸空白逗笑,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儿。
“从小到大,爹娘和祖父祖母可没少亲你!我亲一下怎就这样?之璘都让我亲呢!”
小糯米团子异常踊跃地搂着荣之玹的脖子,将一口唾沫怼在他脸上,“哥哥,亲亲!”
“啊——好黏!小八你弄了一脸的哈喇子!”荣之玹狼狈地忙拿帕子擦脸。
妙珺心跳失常,只觉荣之玹这一吻,掺杂了某些她参不透的情绪,却自他的眼睛,又分辨不出什么……
见荣之玹和之璘嬉闹,妙珺又忍不住笑,却再无法自然地与荣之玹嬉闹,眼睛总忍不住往他唇上瞥。
毕竟,前世她可以下不曾与他这般亲密过。
事实上,她也不曾与任何男子这般亲密过。
虽说前世曾嫁给吴赢实,吴赢实却被杨素雪夺走,她与吴赢实,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罢了。
……
夜深人静,月上柳梢。
独孤敬拿着一张牛皮地图,自翠竹轩转了一圈,没有寻到荣之玹。
转身本要离开,却走到廊下,就见荣之玹一袭月白丝袍,自房檐上神祗般飞身落下。
“少主,您怎穿着睡袍到处乱跑?这翠竹轩,俨然成了一座荒院。”
“与你无关!”荣之玹抹黑进入屋子,这就找火折子……
独孤敬也不指望他能找到,毕竟这院子并不像是人住过的。
于是,他从袖中取出火折子,主动进入小书房,点亮桌上的烛台。
“少主是宿在了翡翠阁吧?”
荣之玹倒也不怕他知道,十分淡定,十分从容地道:“小小晚上蹬被子,总不叫人省心,我怕她着凉,一直……都宿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