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距离太近,荣之玹呼吸间都是女子的芬芳,耳廓也被她说话喷薄的气息弄痒。
他不着痕迹地与她拉开距离,眼前冰肌雪肤,红唇嫣然,大眼睛月牙似地弯着,眼仁星芒斑斓,似笑非笑……
他心跳莫名地就咚咚咚咚……
他也的确是在养军队,分散在诸国的兵力,暗中平息了不少战事,他也有生意得以养兵,还不至于典当自己的订婚信物。
“这东西既在我手上,我如何处置,与你无关!”
说完,他迅速躲开她去酒席上应酬,忍不住抬手按了一下险些跳出胸腔的心脏。
是生病了吗?为何那丫头一靠近,他就心跳加速?
妙珺悻悻盯着那俊伟的脊背,不禁又气恼自己试探失败。
“这厮来荣府已有四年,也不着急离开,到底想要做什么?!”
妙珺闷闷地跟在他身后,见他应对从容,竟能叫得出所有男子的名字和身份,不禁狐疑。
左看右看,他倒是比她更像个相亲的。
那些男子看着他,也都与工部尚书家的状元郎一般,面红耳赤,似很害羞。
妙珺却不知,那些男子都将荣之玹看成了未来的大舅兄。
见荣之玹与一位少年专注地热聊,她忙不迭地从一桌席上捏了一块瓜塞进嘴巴里,趁着咀嚼,活动自己笑得僵硬的腮帮子,不料手背被他狠拍了一下。
“荣之玹,你干嘛呀?后脑勺长眼睛了?”
荣之玹转头瞪她。
妙珺偏不吃他这套,对满桌少年笑道,“我平日一餐饭,吃五斤包子,六碗粥,上百道菜,你们谁敢娶我,恐怕得先多备银子。还有,我睡觉踹人磨牙爱放屁,梦游打人也是寻常。”
几个少年忙站起身来,“告辞!”“我家里还有急事!”“御学课业未完……失陪!”
荣之玹:“……哎?别走呀!”
……
刚到未时,客人们便都被妙珺吓得跑没了影。
肃安王荣誉和王妃乔迎岚手上,多了厚厚四本少年名册,还有七本礼品册。
与去年的生辰宴一样,荣焕和江璇玑却从旁瞧着都不满意,一想到自己的骨肉要成为他人妇,两人都割肉似的难受。
皇后荣宁、付云袖和莫冬婉等人亦是揪着眉头,捏着心思,筛选了一层又一层。
再加上瑜国公夫妇二人也着急把关,一家子争论不休,意见难以统一。
这个武功不好,那个读书不好,这个处事不足,那个长得太丑,这个家境复杂,那个公婆脾气差……
荣之玹见情势严峻,无奈地退出静喜堂。
……
翡翠阁内,却热热闹闹。
一群兄弟姊妹坐在雪白的长绒地毯上,围成了一个大圈。
而妙珺拖曳着水蓝的裙袍,眼睛上蒙着红丝带,猫儿似的小心翼翼地摸索挪动……
她四周,零星地摆了许多纸团,荣策、荣意等人逗她,一会儿引着她往东,一会儿引着她往西……
荣之玹自门口看了片刻,却没看明白,视线盯在妙珺身上,就迈进了门槛。
妙珺听到翠茗通报,“主子,六世孙过来了!”
妙珺动作停了停,脸转向门口的方向,“之玹?”
荣之玹被她唤得僵了一下,这才发现,她对他的称谓竟变了。
“珺儿,你忙你的,之玹挨着我坐就好。”江环巧忙上前抓住荣之玹的手臂,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荣之玹被拉得蹲坐在地上,忙从江环巧手中挪开手臂。
妙珺听到江鹏、江鲲等人暧昧地低笑,身子僵了一下。
江环巧与荣之玹同岁,虽江环巧从没有说喜欢荣之玹的话,眼神和举动却无法掩藏,长辈们和兄弟姊妹也都心知肚明。
妙珺一时心如刀绞,手却无意中碰到了一个纸团,惊得一众兄弟姊妹屏住了呼吸。
荣之玹见气氛不对,飞快地靠近上前,拿了妙珺手边的纸团打开,袍袖扫过了她的手背。
妙珺嗅到他身上的气息,疑惑看他的方向,“之玹,你做什么?”
荣之玹急迫地打开了纸团,上面竟是男子的名字——京城第一才子,吴赢实。
“吴家与咱们王府肃无往来,为何把吴赢实的名字写在纸上?”
妙珺脸转向他,没想到,吴赢实的名字,竟捏在了他的手心里,刚才——好险!
江环巧从旁凑近他,“这和小时候抓阄断未来一样,妙珺没有选到心怡的男子,我们就想了这个法子,把男子的名字写在纸上,让她自己抓,抓到谁,就嫁给谁,免得长辈们为难。”
荣之玹见江鲲自另一边丢了个纸团在妙珺的手边,心口凝滞了一瞬,迅速把手上的花珀手串丢在妙珺手边……
妙珺听到响声,只一挪手,就按住了手串。
她疑惑地忙拉下眼睛上的红丝带,看向荣之玹,“你怎又把这东西还给我?”
荣之玹不悦地道:“在帝都时,我想那这玩意儿去典当成银子,谁知被宫里的人盯上。”
“宫里的人为这手串盯着你作甚?”荣袭神情也严肃起来,“可是有人欺负你们?”
荣之玹:“大哥放心,无人欺负我们。这手串本是天宸太后给小小的订婚信物,小小自五岁就已经与天宸储君的订了婚……那一日我差点因亵渎御赐信物,被拉去斩首示众!”
“什么?”江鲲震惊,却并非因为荣之玹险些被斩首。
荣之玹不由分说,强硬地拿着手串给妙珺套在手腕上,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江鲲。
荣袭、荣策等人惊魂不定。
江环巧忙挽住荣之玹的手臂,“之玹,天宸太后没有为难你吧?可有打你骂你?”
妙珺视线落在江环巧挽在荣之玹手臂的手上,又看手腕上的花珀手串,心口一阵拧绞,眼前也阵阵发黑,“噗——”
血自她口中喷出来,染红了雪白的地毯,也弄脏了她水蓝的裙摆,触目惊心。
荣之玹忙扑在地上将她揽在怀里,手按在她的颈侧,却见怀中女子抬起眼睛看着自己,眼角就滚出两行泪……
江环巧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他的手指,荣袭着急,“之玹,小小怎么样?”
“大哥放心,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大家先回去早点歇息吧,我运功为她调息。”
说完,他忙把妙珺抱入卧房,察觉翠茗和林珠嬷嬷都跟进来,暴吼:“滚出去!”
翠茗和林珠从未见荣之玹如此震怒过,恐慌地忙退出门,关上门板。
荣之玹将妙珺放在床榻上,在床沿坐下来,掌中柔绵的真气按入她的心口。
“这病是因心结未开,长久压抑所致,再这样下去,你恐怕活不长。”
妙珺挡开他按在心口的手,翻身面朝床里,“想嫁的人莫名其妙地成了失散多年的兄妹,活不长,或许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