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祭祖结束,瑜国公府一家上下都来了,妙珺却又高兴不起来。
长辈们都忙于应酬,之前与她玩得欢腾的表姐、表哥们,都好奇地围着荣之玹说话,把她撇在一边,千万孤独无处诉,她只能卯着瓜子水果使劲儿。
却吃也不顺遂,因为手不住地挪动,手臂上的伤口蹭着衣服,疼得难受。
荣袭虽始终陪着长辈们应酬,没少关注她的动静,见她要起身离开,他忙将一把瓜子仁给她放在小手上,在她身边坐下,又把果盘给她挪到身边……
妙珺看着一大把瓜子仁,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落,“还是大哥最疼我!”
“小小保护大哥,大哥当然疼惜小小!”
荣袭忙拿手帕给她擦眼泪。
“今日大哥疏忽,以为你还没歇息好,所以没叫他们给你准备拜垫。祖父祖母却是担心你不喜欢之玹认祖归宗,怕你发怒,所以没叫人知会你。”
妙珺又是感动,又是难过,歪在荣袭怀里,愈发抽抽噎噎不能收拾。
一众人侧目,荣之玹见荣袭搂着妙珺在怀里,又是擦泪又是安慰,忙挡开围着自己的一群孩子,在妙珺右手边坐下,就见她眼泪开闸似地,竟是越擦越多,睫毛上都是水珠濛濛……
“你要骂我就骂吧!没必要这样,今日客人多,都瞧着呢!”
荣袭:“之玹你少说两句,小小受了伤,身子难受,心里本就脆弱些……若那日我晚去一步,她就被莫沅沅踹下山崖了。”
荣之玹狐疑地看妙珺,“为了拆散大哥和莫沅沅,你也是拼了!哥哥们迟早是要成家的,迟早得顾着妻儿,冷落你,你还是……”
“荣之玹,你懂个屁!莫沅沅那种心思歹毒的贱人。怎么配得上我大哥?!我要给大哥找最合心意的女子。”
荣之玹失笑,“今日可来了不少世家淑女,你倒是去找呀,在这儿哭鼻子算什么本事?”
“找就找,你当姑奶奶找不到呢!”妙珺火冒三丈,忙挡开荣袭的手臂,却因为用力过猛,手臂的伤刺痛得厉害。
荣袭忙护住她的肩,“小小,别这样乱动,伤口会裂开……大哥找媳妇也用不着你帮忙,自有祖母她们安排。”
荣之玹也看妙珺的手臂,担心她伤口开裂,忙要拉着她的袍袖卷起来查看……
妙珺冷斥:“别碰我!”
荣之玹手僵在离她袍袖两寸的位置,悻悻地收回手。
瑜国公府大孙小姐江环樱、二孙小姐江环巧,以及两位孙少爷江鹤、江鲲也上前来。
“之玹,你刚来,不知道,妙珺看似柔顺乖巧,脾气拧巴得很!”江环樱说着,就挨着荣袭坐下来,“所幸荣袭哥哥脾气最好,你瞧瞧二哥、三哥他们谁敢总这样陪着她?”
妙珺气闷地瞪向大表姐,却赫然想起,前世瑜国公府被满门抄斩的情形,眼前的两位表姐和两位表哥,都似在了斩首台上……
江环樱如今十七岁,坐在荣袭身边,倒是十分顺眼,最重要是这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大伯母莫冬婉说,江家的两个女儿就是给荣家的孙少爷准备的。
荣袭见妙珺看着江环樱怔愣起来,唯恐她迁怒江环樱,“樱儿最近在读什么书?可有什么有趣的话本子推荐给我们小小?”
“哪里有空读书,爹娘逼着我学刺绣呢!”江环樱就把自己包扎的手指亮出来,“刺绣比背诗难多了,爹娘说我,再不好好学,就嫁不出去了!”
妙珺下意识地就大声道,“姐,我大哥可以娶你!”
“噗——”荣之玹的一口茶喷到了地上,“咳咳咳……”
满桌一片微妙的岑寂。
江环巧、江鹤、江鲲都看江环樱和荣袭,而后,整个院子的人也看过来。
江环樱面红耳赤,尴尬地如坐针毡。
荣袭却在抿着笑玩味地看她,若非莫沅沅突然杀出来总是巧遇,他真忽略了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江环樱。
荣成和莫冬婉夫妇在廊下,远远瞧着儿子的反应……
见儿子始终也没有开口辩解什么,两人相视,忙都上前来,先让丫鬟把江环樱的碗筷挪到荣袭身边,又敦促妙珺多陪着江环樱说话。
这江环樱虽说女红还在学,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只是平日腼腆,总叫人瞧不见她。
眼下,莫冬婉却是越看江环樱越喜欢,她平素也不喜欢脾气太出挑的女孩。她当即就把自己的镯子、耳环一股脑地都塞给了江环樱。
“多亏了小小这一句,否则是我疏忽了!你们自小在一起玩耍,知根知底,比那些心怀叵测的陌生人强太多!”莫冬婉对江环樱笑着,手就重重地拍在儿子肩上。
荣袭被拍得咳嗽,见江环樱脸儿红得要沁出血来,忙道:“娘亲,您这样急迫,别吓坏了樱儿……您快去忙吧!”
老爷子和老夫人隔着老远就斥道,“那些怎么够给未来儿媳的?”“冬婉,快去拿祖传的玉镯。”
莫冬婉和荣成大喜,忙亲自去取。
妙珺却受宠若惊,有些缓不过神来。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当红娘,竟然这样顺利。
她试探地看荣袭,“大哥,我没说错话吧?”
“小小眼光极好,樱儿比莫沅沅好太多。”
荣袭刻意让江环樱听了话去,见她又脸红,便又看有些不太自然的荣之玹。
“之玹,小小依着你的意思,转眼就给我寻了个媳妇,你这不识趣的,还不快拜见未来大嫂?”
荣之玹蹭——一下就站起身来,忙郑重地朝江环樱一拜,“大嫂,请受小弟一拜!”
他后脑勺就被一只小手狠狠地按了一下,还有一声嗔怒落下来,“你这一拜多为难你似地,太没有诚意……”
江环巧、江鹤等一众孩子都绷不住笑。
荣袭忙提醒:“小小,你这样用力,不怕扯痛了伤呀?!”
“之玹快快免礼,你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在家里,还是叫姐姐就好。”江环樱又嗔怪,“还是先给小小看看伤!”
荣之玹担心地直起腰杆,就见江环樱小心地给她撩开纱袍的袍袖,半条手臂都被厚厚的白布缠得严实,已然有血丝晕染出来,倾斜的血痕仿佛一条长长的红蜈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