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本洁来还洁去,何曾吹落北风中。”
梦中的我寻思着这清脆的声音。
良久才发现,那是墙楼上一个披发女子发出的。
只见她一袭白衫面容憔悴。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她纵身一跃,跳下了百货大商场的三楼。
如一朵绽放的白莲,终是凋谢了。
那是婉清,是婉清!我飞奔过去。
揽她入怀,她已人命危浅,顷刻就要断气。
“你,你怎么这么傻。”
“身子是命。既然染了尘埃,随风散去最好。”
生命须臾,刹那灯灭。
可,我来晚了,夜已深,人已去,弹鸟尽,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我放了一把火,整个百货商场化为乌有。
“一路走好,婉清,愿你在天堂开心快乐”。
说完这句话他自已都想笑,以前自已是无神论者,而今却信神,信有天堂了,天大的笑话。
可仔细一想,他又忍不住自伤起来,就算有天堂,那是西方的,而我们是阴曹地府,孟婆汤一端,一饮,怕是要受尽六道沦回之苦啊。
我开始思考有关活着这件事,也开始意识到不管是神是人是鬼是妖都不会永远活着。
我想:“我现在是活在这世上,但有一天我会死去。”
人死之后还会有生命吗?这个问题猫咪也不会去想。这倒是它的福气。
记得苏菲在她祖母死后的六个多月的时间里,苏菲天天都想念她的祖母。
她也像我一样在问:“生命为何要结束呢?这是多么不公平呀”。
我在甬道上走着想着。
我努力思考活着的意义,好让自己忘掉自个不会永远活着这件事。然而,这实在不太可能。
现在,只要我自己一专心思索活着这件事,脑海中便会马上浮现死亡的念头。反过来说也是如此。看来,真如《苏菲的世界》里的一句话:“唯有清晰地意识到有一天终将死去,才能够体会活在世上是多么美好”。
生与死这两件事就像钱币的正反两面,被我不断翻来转去,当一面变得更大、更清晰时,另外一面也随之变得大而清晰。
“如果你没有意识到人终将死去,就不能体会活着的滋味。”
我想:然而,同样的,如果你不认为活着是多么奇妙而不可思议的事时,你也无法体验承认你必须要死去的事实。
苏菲祖母在得知时日不多时说过:“现在我才认识到生命是何等可贵。
唉,大多数人总是要等到生病后才了解,能够活着是何等的福气。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或许他们也应该和我一样经历这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甚至是将死之时才能通晓。或者和苏菲一样在信箱里发现一封神秘的来信才能够吧”!
我笑了,大彻大悟。
“幸好是场梦,幸好,幸好。”
只见我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大喜。
“相信爱一天抵过永远,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
我瞅了一眼,竟是婉清打来的。
我心里更加欣然,看来真的是一场梦,可是,婉清打电话给我干嘛呢,她可很少跟同学打电话的,就算他与山山几个和她玩的好的也是,难不成……
我火速向右滑了一下,接了电话。
“喂,婉清,有何贵干?”
奈何,我没有等到婉清的回话,而是阿姨的话,也就是婉清母亲。
“婉清在不在你哪?”阿姨急道。
“阿姨你说笑了,婉清大家闺秀,怎会到我这来。”我回。
“阿姨我啊,也是病急乱投医。”她调侃了两句,又道:“今儿我让婉清去县城置办点家用品,现在都还没回来,打电话给她时,才发现她连手机都没带,你说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她爸交代,跟自已交代呀。”
“阿姨你别担心,婉清福大命大,铁定没事的。”我安慰她道。
“说的也是,从小到大,婉清就没遇到过什么艰难险阻,无论是学习还是为人处事都是顶顶的。”
阿姨欣悦地笑着,对于这个闺女,她还是很有自信,很有款儿的。
“婉清从来没有让我为他担心过。我与他爸常年不在家,她都是一个人,单独过着的,自立自强。这两年我留下来就是为了补偿她,想弥补她。他爸爸一个人在外工作也不容易,但为了婉清我还是……
阿姨的话突然断了,像断了线的佛珠,再也连不上了。
“阿姨你在吗?阿姨?”
阿姨好久好久都不曾说话,我以为她是在自责,却不曾想:“婉清她妈,婉清跳楼自杀了。从镜花县城中心的百货大商场跳下去的,听说骨头都摔断了,人也死了”
“是谁害我女儿,是谁,是谁啊?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白发人送走唯一的黑发人,这种痛苦将折磨人一生。就像那负重前行的骆驼,无奈且默不作声,而今生注定阿姨再也无法走出那“悲凉”的沙漠。
“千里孤坟话凄凉,白发人送黑发人,婉清呀,你走的是干脆,留下爸爸妈妈一辈子的痛苦啊。”
“婉清她妈,你别哭坏了身子。婉清啊,是叫黑社会的老大给用强了,又被他的党羽蹂躏,这才跳楼。你现在要做的是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啊。”
“你从哪得知的!我看你就是那只逼死我女儿的狼!”
“你可别误会。”那老太婆解释一通:“他们那是团伙作案,被人举报了,抓了一两个犯人,拷问出来的。说是一个男学生告知的婉清行程。”
“我的女儿啊,你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我深切的明白,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心情,不能用安慰,你越是安慰他们,他们想着就会越伤心、越难过,只能让他们不去想,让他们淡忘。
我挂了电话,脸已然是被雨洗过无数遍的断壁残垣。
阿静落水死了,方馨儿也因为胖厨子那件事得了心理病、住院治疗,现在又是婉清,这个肮脏的世界,究竟几何能稍微,就稍微,就停歇一下,也好过他漫漫长夜的孤凄、寒冷。
想着方馨儿,我就不免想起陈少群那颇有意味的一笑。
我原以为,也只以为……也不信陈少群会下劣卑残到这地步,更何况始终微笑着的和蔼的方馨儿更何致于在女厕被逼疯呢?然而,事实证明那就是事实。
我没有亲见到她是怎样被逼疯的,我只知道,一个名叫陈少群的男子,将方馨儿大骂胖厨子的信息卖给了胖厨子的儿子—王左,之所以说是卖,是因为王左要知道实情就得拿钱扔。
王左明白,254班牛鬼蛇神,各种神仙都有,但遇上这样事关集体利益的事,除了陈少群,谁也不会松口。
得到消息后的王左一心想让方馨儿不好过,按他的话来说,就是:“谁冲撞我爹爹,我就要谁命。”
他从小养尊处优,对于这件侵犯他至高无上、高人一等威严的事,他一刻都忍不下去,更饶不了方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