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荷并不知道学校里发生的这一切,在早自习还分外宁静的时候,她一个人离开了学校,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家里,生闷气直生到晚上父亲下班回家。
换成从前,她那万分宝贝着女儿的老爸,一见到她沉着小脸,一定会凑到近前,万分小心千分爱护地问长问短,但这次,老爸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连喝了好几大杯水,理也没理兰若荷。
“这是怎么了?全世界都轮流来欺负我吗?”兰若荷越想越生气,一脚踢飞了脚边的小垃圾桶。
“宝贝,你这是怎么了?”老爸有气无力的随口问了一句。
“没怎么!”
“没怎么,就帮老爸弄点吃的吧,我都快饿死了。还好张大队回来得早,把案子接了过去,不然我连晚饭都没得吃。快,炒两个菜去。”
“没心情!”
“别,好姑娘,你妈差头这么多天,都是你操劳伙食,一定累坏你了。可老爸今天审的是你们学校的案子,就冲这个,你也得为老爸服务一下吧?”
“我们学校的案子?”兰若荷眼睛一亮,好奇心战胜了小女孩的小性子。“爸,你是说我们两个班主任被害的事吗?”
“现在已经不是两个,而是三个了。”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兰副队长得意地伸了个懒腰, “快,给爸炒菜去,爸边吃边和你说。”
“三个?难道我们的新班主任也……天啊,你现在就说,立刻,不然没饭吃!”
“你这个小魔鬼!”兰副队长叹了口气,“上午不是在你们学校,把那个王东抓了个正着嘛……”
“王东?王主任?”兰若荷瞪大了眼,“这事与他有关?”
“怎么,你上午没去上学?”兰副队长突然发现事态严重了,一下坐直了身子,还没等责问,他的宝贝女儿已经一把将他推倒在沙发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班谁还有心情上学?都请假在家做自我心理调节呢!快说,难道我们新来的陈老师也死了?难道是王主任干的?”
“你这是逼老爸犯错误啊。”
“你错误犯得还少吗?”
“那不都是你的好奇心……”
“那你怎么不说你要我暗中留意学校的老师,给你提供线索的事?现在得手了,想过河拆桥啊?快坦白,别转移话题!”
“好好好。是这样的,据你们王主任交待,昨天晚自习前,你们陈老师到他办公室,向他提了个非常无理的要求,要求他以学校的名言强制全年级的学生都参加他的周末英语补习班,说这是为了学生和学校好,所以要使用学校的教室。王东当然不同意,说教育局名令禁止这种课外补课的行为。结果你们陈老师就激动起来,对王东破口大骂,还拿出刀来威胁他,王东一时激动,抢下他的刀杀了他。后来因为害怕,就在你们离校后,从后院将尸体扔到了江里——我想这一定是因为他吓糊涂了做的梦,因为尸体好好地就被藏在他的档案柜里,正好被你们班一个姓李的学生,和你们的美术老师发现。我们审了他一个上午,他只承认犯下了这一起杀人案,死也不承认前两起与他有关。但我们都不相信,因为那把刀上只有你们主任和他家人的指纹,经过调查后发现那根本就是他家的水果刀,而且,这杀人手法和上两起案子也太相似了,一刀致命,绝不是慌乱中的普通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么说,我们主任……王东就是连环杀手?”兰若荷一脸惊讶地跌坐在沙发里,“天啊,简直是惊天大新闻!”
“喂,姑娘,这下可以给我……喂,你到哪儿去?”
兰副队长的大呼小叫,没能阻止兰若荷的飞奔,她用一句“上晚自习”敷衍了一声,一口气跑下楼,骑上自行车直奔学校,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了同班同学。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显得极为激动,只有李然一脸疑惑。
“班长,你不觉得这事有蹊跷吗?”他有气无力的问。
兰若荷心中一阵兴奋,她觉得这是一个缓和两人关系的好机会,于是假装早上什么也没发生,十分友好地点了点头:“是啊,你说王主任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同事,而且还都是我们班的班主任呢?”
“笨蛋。”李然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我说的不是这个。第一,如你所问,王东做这事的动机是什么?第二,他如果有一刀致命的能力,必然也有常人不及的冷静,如果要杀人,他会选择用沾满自己和家人指纹的自家刀吗?第三,从今天早上的情况来看,他对于尸体出现在档案柜中这件事,相当的震惊。这说明他确实将尸体扔掉了,但又有人给送了回来。不过,或许像你所说的那样,他可能是吓糊涂了,因此这第三条也许不成立。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就更不可能是前两件案子的凶手了——一个如此轻易就被吓得神智不清的人,可能是连环杀手吗?”
“你说得似乎有点道理哦。”兰若荷确实觉得李然分析得不错,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看出这是个缓和两人关系的好机会,她可不想因为反对李然而再次闹翻。
“还有个问题,赵磊没事跑到主任室那去干什么了?”李然皱着眉头。
晚自习结束后,李然匆匆而去,兰若荷没能有放学的人流中找到他,只好倖倖地骑车回了家。
兰副队长并不在家,这种事常有,兰若荷并没在意,按自己每天的习惯,看了会儿书,做了会儿练习题后,就洗漱上床了。睡到深夜的时候,她听到开门的声音,还有父亲倒在沙发上时那疲惫而粗重的叹息声。平常这个时候,她都只是翻个身继续睡自己的觉,但今天不同,所以她立刻跳出被窝,跳到了客厅。
“爸,这么晚回来,是不是我们学校的案子?”她满脸兴奋地问——李然显然对这个案子很是关心,如果自己能多问出些与案子有关的事,明天就有理由与李然做长时间的交谈了。
“别提了。”兰副队长长叹一声,看了看墙上的挂表:“天啊,都已经三点了,一夜就要过去了。”
“到底怎么了?”兰若荷急忙殷勤地给父亲倒了一杯热水。
“别问了。”
“你快说啊!”
“好好好。但我只和你一个人说,你可别到处给我乱传。”
“我什么时候乱传你案子的事了?”
“好像没少干吧?”兰副队长叹了口气,“王东死了。”
“啊?”兰若荷大吃一惊。“他怎么死了?不是关在你们刑警队的看守所里吗?”
“我猜他这里可能有问题。”兰副队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前一秒钟,还是个害怕得哆嗦成一团的嫌疑犯,后一秒钟,就突然疯狂地跳了起来,撞破了审讯间的隔离栅栏,打倒了审问他的警员。”
“不会吧?”兰若荷越听越惊讶,“你们那种隔离栅栏我见过,就像监狱的铁栅栏一样,怎么会……”
“栅栏虽然结实,但毕竟不是监狱的一体化铁栏,与墙体相连的地方不是很坚固。但即使这样,除非用汽车去撞,否则任何人也无法让它从墙体上脱离。”兰副队长谈起这个,还心有余悸。“天知道他怎么会突然生出那么大的力气。有四个刑警一起冲了上去,结果还是被他全部打倒以,在他抢到手枪的同时,我们被迫击毙了他。”
“这……这太难以置信了。”兰若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在听别人讲科幻故事。
“写报告、尸体送检、送受伤的同事去医院、整理损坏的审讯间……害我一直忙到现在。不过还好,案子算是了结了。”兰副队长长出了一口气。
“了结了?”
“是啊,那家伙在疯狂打人的时候,一直在嚷着,大概意思是所有人都是他杀的,他要杀光这些不听他话的该死老师,还要杀光我们这些夺走他自由的警察。而且尸检科比对前几个死者的伤口,证实了三人都是死于同一把刀下,那就是王东的那把刀。”
“这么说……”兰若荷若有所思。
“这么说,只有一个解释。”第二天早自习,李然在听了兰若荷的转述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王东是个有暴躁症的疯子。”
“似乎只能这么解释了。”兰若荷立刻跟着点头。
“在谈什么呢?”这时,吴震刚好走进教室,见同学们都围着兰若荷和李然,便笑着问了一句。
“在说咱们学校的杀人案。”兰若荷说,然后立刻有快嘴的同学,把兰若荷之前说的话向吴震转述了一遍,吴震惊讶得合不拢嘴,好半天后才说:“真没想到,王主任这人虽然不大近人情,但平常看起来很正常,怎么会……看来精神这东西,还真是难以捉摸啊!”
“我可不这么看。”李然平静地说了一句,但吴震并没有留意,他走到讲台前,拍了一下巴掌,将学生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这里,然后说:“各位同学,我知道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可怕事件,让大家都受到了影响,但我要说,杀人凶手既然已经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大家就该安心了。下面我说一件与咱们有关的事——由于没有更适合的人选,所以学校决定按之前的计划,派我来当咱们班的班主任。就职演说,几天前我已经做过,所以不重复了。我只是再说一句——毕竟我们活在应试的体制下,你们的未来全由纸面上的分数决定,所以,虽然我会让大家过上真正轻松的校园生活,但大家自己必须努力。这很令人无奈,但是现实,谁也没有办法。好吧,现在是自习时间,自习就是自由学习的时间,只要大家做的是与学习有关的事,我都不会阻止。你们可以画画、练书法、看课外读物,或是做任何练习册,都没问题。”
这番话很快冲淡了学生们的恐惧与不安,不少学生甚至直接欢呼起来,吴震急忙把食指竖在嘴边,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然后与吴震相视会心一笑。整个班级里的气氛极是融洽。
“同学们,早自习可不是闲聊时间,大家还是好好搞自己的学习工作吧。”
学生们对这位宽松的老师有着极大的好感,他一发话,便立刻散开,回到各自的座位搞起“学习工作”来。李然仍抱着双臂,眉头深锁地想着什么。
吴震这时才注意到李然,他走到李然旁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了教室。李然站起身跟了出去,随着他一直走到走廊转角处的楼梯口。
“你好像对这件事,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吴震问。
“一切都不对头。”李然自然知道吴震指的是什么事。“我不是有看法,而是对结果相当的怀疑。”接着,他将昨天晚自习时,对兰若荷提出的那三个问题对吴震说了一遍,吴震听得直点头:“不错,确实很值得怀疑。可问题是,王东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警方也已经认定了事实,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你的疑虑没有丝毫用处了。好了,不合逻辑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不独这一件,就让警察去解释那些未解之迷吧。李然,你有个聪明的脑袋,可别把你的才智浪费了。我还是那句话,毕竟你的未来是由学习成绩的好坏决定的,为了有个好的未来,还是努力搞好学习吧。”
“怎么一当上班主任,你也变得无聊起来了?”李然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明白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所以不劳你操心。还有,我想和你请个假。”
“干什么?”
“我要到刑警队那边去看看,也许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发现。”李然微笑着,不知为什么,吴震觉得那笑容很诡异。
“你?你到哪边看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还有,我得替兰若荷一并请假。”李然一边说一边朝教室走去,“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们都得离开。”
吴震试图阻止,但并没有成功。李然只是对兰若荷耳语了一句,这位班长就兴奋地跳了起来,以无数个充足得要命的理由,阻止了吴震的阻止,等吴震缓过神来,准备好新的阻止理由时,两个人已经跑下楼去了。
“真要命。”吴震摇头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