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起,灾民不断,朝廷这会儿上正是储位之争,老皇帝病体沉疴,皇后所出的太子和皇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宣王因帝位正斗得不可开交,也顾忌不上这里,眼瞅着没了活路,村里好多人已经开始背井离乡,或是投亲靠友,或是另找出路,赵秀才一家干着急没办法,妻子不日便要生产,这个时候想要离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屋漏偏逢连夜雨,丽娘母亲赵陈氏急火攻心之下竟然早产了,折腾了三天三夜生下个死胎之后大出血,最终没能挺过去,就这么随着孩子一起去了。
赵秀才眼瞅着妻子在自己的眼前咽了气,心痛难受的一夜白了头,要不是还有个小闺女在一旁哭泣着,他是真想就这么随着妻子和孩子一起去了。
父女两个忍着悲伤安葬了赵陈氏和那刚刚出世就夭折的孩子,转回身看着家中的空荡荡,终于下定了决心带着仅有的几样家当一路跟着逃难的灾民进了京城,准备去投靠一位多年前在书院结识的同窗,听说那人后头中了进士当了官。
可谁知,两人一路磕磕绊绊的来到京城之后,多方打探之下才知道,那曾经的同窗果如之前听到的那样已经当了官,而且官职还不小,可是这官没当上两年就被罢官流放了,听说是牵连进宣王谋反案中,被最后技高一筹的的太子殿下连同一溜的宣王一派的官员一并处置了。
父女两个听到这里,心下失望的无以复加,可是如今人已经落在京城,家是不能回去了,别处亦是没有容身之所,只能落脚在这京城之中,好在这赵秀才到底这秀才没有白考,识文断字不在话下,先头和其他一起逃难过来的乡民暂居在城隍庙附近的一处朝廷为灾民免费提供的义所,后头赵秀才用仅剩的一些铜钱去笔墨铺子里置办了些最便宜的笔墨,便每日里去外面支摊子为人写写书信,偶尔画上两幅江南特有的水乡画,虽然赚的银钱不多,但是好歹有了些进账,这丽娘也是个好的,从前在家中母亲的教导下老早便学习了女红,那会上家中日子也不困窘,丽娘母亲也舍得在闺女身上花钱,便是学习女红的针线布料也尽量捡些不错的买,赵秀才还是善画的,偶尔随意勾勒的图画都能成为母女两个用来做女工的花样子。
许是京城地处北地,丽娘绣出来的绣品又多以家乡的图案居多,这样绣完了,拿去铺子里售卖倒是意外的得到了顾客的喜欢。
两厢下来父女两个都有进项,这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
可惜好景不长,这一日赵秀才因着前两日感染了风寒,身子酸软无力提不起精神,便想早早的收了摊子回去歇一歇,哪成想刚走到义所的杂院门口便听见院子里传来女儿的哭救声,赵秀才慌忙放下手中的包袱,晃悠着赶紧奔着自家的屋子跑了过去,没成想一推开屋门,竟是让他瞧见了肝胆俱裂的一幕,同是在杂院中居住的膀大腰圆的小子牛二,正将自家闺女摁在床上欲行不轨之事。
赵秀才一声大吼将屋中的牛二吓了一跳,见赵秀才竟然较往常提早回来了,登时露出惊恐之色,赵秀才已经抡起窗边桌子上的旧茶壶照着牛二抡了过去,那牛二仗着身强体壮一把撞开奔过来的赵秀才,紧着夺门而出。。。。。。
赵秀才被他这么一撞,又因着身体不适,一下子倒在地上差点昏了过去,到底是自己不能起身了。
丽娘见自家爹爹被那牛二弄成这样,强忍住眼泪,合拢了被那牛二撕开的前襟,跌跌撞撞的下了床去搀扶自家爹爹。。。
待缓过口气,从闺女口中得知,这牛二竟是老早就对自家闺女起了歹意,趁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好几次明目张胆的过来调戏丽娘,那牛二是个混混出身,自家闺女怕他担心也不敢开口与他言语,赵秀才气的一口老血吐了出来,自此身子便大不如前。
这院子他们父女两个说什么也不能再住下去了,好在两人这半年有进项,除了吃穿用度,算算竟然有二两银子的积蓄,虽说不多,但是在南城这边单独租个简单的小院也没问题。
于是等赵秀才身子好点了,便张罗着带着闺女去了租赁行,一番挑挑拣拣之下就租下了宝产胡同里一家姓徐的屠户家的房子。
徐屠户家祖籍京城,房子是祖辈传下来的,到了徐屠户这里因着这几年的生意做得不错,赚了些钱之后,就将自家的院子扩建了起来,连着左边的一户无人居住的院子也买了下来,打通了院墙之后,两家合为一家,就成了一座大大的四合院。
正房一溜五间,东西两边有各有三间偏房,一边用来堆放杂物,一边就空置了下来,徐家总共就母子两个,房间多了也没用,徐老太太就想着不如租出去,正赶上赵秀才父女两个着紧租房子,事情就这么巧赶到了一起。
刚开始父女两个一听是屠户家的房子都是瞪大了眼睛,那牛二从前就是个杀猪的出身,后头改行听说去了赌场当混混,是以一听说这房主是个屠户,赵秀才就是百般不愿。可是连着看了好几处房子,不是价钱太贵,就是房子不好,挑来挑去发现还就是徐屠户家的房子最为不错。
好在租赁行的伙计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将利弊逐一分析给赵秀才,最后好说歹说让她们先去瞧瞧再做定夺,父女两个不情不愿的去了徐家,正是徐老太太接待的,老太太长的慈眉善目一副甚是干净温和的样子,后头正好儿子徐屠户晌午回家,见到过来看房的父女两人也是憨厚有礼,赵秀才见此才算松了口气。
他这一年也算是遍尝了人间的冷暖,好人坏人见的多了,眼睛也能识别一二,见着那房主家的儿子虽然也生的五大三粗的模样,却不与那混账牛二一般,见着自家闺女就是一副猥琐的模样。她家闺女生的样貌俊秀,别人多看两眼很正常,那徐屠户二十来岁的模样,初见闺女也是瞪大了眼睛,过后却是低下头再不曾无礼,好歹也算个知礼的。
于是两家在中人面前敲定了下来,徐家将右面那三间厢房中的两间租给了赵秀才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