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辰微微一笑:“危急存亡之际,洛堂主却是谈笑自若,这份气度,着实令我等须眉男子,自觉汗颜。”
他向苏、卢二人点点头,再次迈向那道无形的门,瞬间消失不见。
洛翩然第一个回过神来,立即吩咐大家:“都跟我来,咱们赶紧走。”
诸人各乘坐骑,迅速向西面离开吕村驿铺,洛翩然再次挥舞浮尘,这回她布下的却是一道神鬼入彀的迷幻阵,以遮断敌人飞行坐骑之视线。
然后,大家这才转头向北,急奔五峰山。
众人一口气急行近百里路途,未见追兵赶来,这才稍稍松口气。
巨大的黑甲犀冲在最前面,一直面色阴沉的苏西峰忽然仰头,对着飞在自己头顶的朱鹑鸟怒喝道:“卢玉容!你和卢德刚两个,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齐玉辰其实是天元境之大宗师,却故意瞒着咱们?你就存心想教我出乖露丑,是也不是?!”
“简直是莫名其妙。”卢玉容心情本来就极坏,听了这顿责备,便俯身毫不客气斥道,“你自家平日里鼻孔朝天,谁也不放在眼里,迟早会吃这样苦头,跟我和哥哥又有什么干系?说到底,你也不过就是揽云境界,天底下胜过你的,正不知有多少。你今日吃这一踹,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乌鸦不要骂猪黑,你不过才是观海境,有什么底气跟我说这个?再说了,”苏西峰越想越气,“这天底下,怎么会有才二十出头的天元境大宗师,他便是打娘胎里就开始修行,也到不了这境界——这不是妖孽么?!”
这一下,连洛翩然也低头怒视着他:“苏西峰,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尽胡说八道?”
“我知道齐玉辰生得俊秀,你们偏心向着他。可是,咱们都躲来这甘泉县,那皇宫里的杜雨蔷,难道就坐视不管了么?!”苏西峰竭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却还是忍不住眼圈发红。
“你也是个痴人,”洛翩然瞥一眼身旁不远处坐在朱鹑背上的卢玉容,见她也是神色黯然,不禁暗叹口气,“如今你着急也没有用,贸然现身,对你对她,都是有害无益。咱们总得等齐玉辰回转来,才好议定下一步计画。”
“你就这么信得过他,笃定他这两日就一定会赶回?”苏西峰又冷笑起来,“这一来一回,可是八千里路途!你们还真当他是天神下凡呢?喂,洛翩然,未必你真的打算给他做老婆?”
洛翩然俏脸一沉,杀气陡现,却又转怒为笑:“下次你再敢直呼我的名姓,我就教你尝一尝透骨毒针的滋味——嫁给齐玉辰哪里不好?模样又好看,本事又高明,性子又沉稳,不比你苏西峰强上十倍百倍?”
苏西峰还真不敢冒犯洛翩然,梗着脖子冷哼一声,倒是没有再开口。
卢玉容吃惊地瞧着洛翩然,不知怎地,只觉得心口被人狠狠一击。
她催动朱鹑,靠近洛翩然:“洛姊姊……”
洛翩然扫她一眼:“你不用慌,我不过是戏弄苏西峰罢了。当初我以为齐玉辰是腾龙境界,是以有些念头。可是如今,他露了这手剑破虚空的本事——”
秋风吹拂着她额前的青丝,洛翩然面露苦笑:“天元境的大宗师啊,又是这等年轻俊俏,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我哪里敢去招惹。”
卢玉容稍觉心安,又忍不住说道:“方才道别之时,姊姊所说的言语……”
“这等倜傥潇洒的人物,若不趁机调戏一番,岂非暴殄天物。”洛翩然向她眨眨眼,“总比对着苏西峰那张死人脸,有趣得多了。”
“喂,我不是聋子,”地上传来苏西峰的咆哮,“听得见你们说话!”
洛翩然咯咯一笑,催动仙鹤,加速向前冲去。
卢玉容连忙吩咐朱鹑鸟追赶上前,又低声问道:“先前姊姊说,太尉自家要做皇帝,你便第一个反对,却是为何?”
“我自然不是为了天子,”洛翩然瞥她一眼,“而是为了雨蔷妹妹,这皇帝被废,雨蔷身为昭仪,能有什么好下场?我知道你与她素来不和,不过在我来说,都是好姊妹。倘若入宫之人是你,我一样也会设法救应。”
卢玉容心下感动,微微点头。
在他们眼前,山峦起伏,冈岭横翠,五峰山已经遥遥在望。
群山之前,一条宽阔的条石大道,通向皇陵。
洛翩然松一口气:“咱们快到了,愿这位太祖皇帝之英灵,庇佑咱们,挺过危难。”
马士龙率领着两千侍卫亲军,连同屈剑寒、邹荃二人,杀气腾腾赶至吕村驿铺,询问过本处驿丞,得知昊天门众已经向西奔走,于是号令部众,继续追赶。
他们一头冲进了洛翩然布下的神鬼入彀迷阵,眼前分明就只是一条通向岐州的大道,大队人马疾追了两刻工夫,却发现依旧在原地转圈。
屈剑寒勃然大怒,坐在丹青鸟背上破口大骂。
马士龙也是十分恼怒,他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这等障眼法,能奈我何?!”
说罢,他手中长枪,呼地向前刺出。
嗡地一声响,六道枪影飞出,矫若游龙,刺破有质无形的迷墙,军士们只听得剥剥连响,眼前的景象,虽然未变,却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八荒六合枪,当年大周开国皇帝郭肃所创的枪法,军中练习此枪者,不计其数,但是能使到马士龙这等境界的,实为凤毛麟角。
屈剑寒连声赞叹,邹荃却神色凝重:“昊天门弟子既是逃往大胜关,他们设下这道迷阵,岂非多此一举?下官以为,这干人或许依旧还藏匿于近处。副总管,下官提议,咱们当在此处分兵,四面搜索。”
“邹参军,”马士龙扫他一眼,“某也知道,太尉对足下,颇为器重,可是这领兵作战,非尔所长。岂不闻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伙人不回总坛,又能去哪里?就算他们四散遁逃,咱们直捣西凉州,协助宇文总管荡平了昊天门大寨,几个漏网之鱼,又能成得了什么气候?说不定,过得几日就会往西京来投效矣。”
不等邹荃回话,他便大声吩咐部众:“全速向西,咱们赶去岐州,然后,出大胜关,赚军功去也!”
诸将轰然应命,大队人马,疾奔向西。
邹荃面色不豫,对身旁的屈剑寒说道:“这马士龙一心要抢军功,若令洛翩然等人走脱,或许潜回西京,铤而走险。此事不可大意,邹某当先行返回,禀报于太尉。”
屈剑寒有些犹豫:“虽说宇文总管所率之众,精兵万五,又有冷清霜、隆天安、山献明和几个和尚相助,军中修炼之士也是不少。毕竟昊天门中,三千子弟,非同小可。去的人愈多,咱们愈有胜算。我倒觉得,你我都该跟着马副总管一道赶过去,以咱们的能耐,杀他十个八个,到底也是实打实的平乱之功。”
“常侍,”邹荃揪住丹青鸟,急切说道,“洛翩然等漏网之贼,必定只在附近。若被其返回西京,太尉身边,有谁还能阻挡那剑客?此事万万不可大意,某毕竟只是揽云境界,未必敌得过那剑客,况且,还有洛翩然、苏西峰等辈。常侍,咱们该一道赶回京城,护卫住太尉才是。咱们不离太尉左右,这一份忠忱之意,太尉瞧在眼中,心中定有估量,又何愁将来富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