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养心殿。
初冬的天气刚到,慈宁宫便早早的用上了炭火,整个慈宁宫里温暖如春,老佛爷坐在软塌上闭目养神,一个妙龄婢女站在旁边,轻柔的揉着她的腿,另一红衣婢女站在另一边,揉着她的肩膀,屋内站着数个婢女公公,各个谨小慎微的低眉顺目;等待着随时被差遣。
大公公姓李,早已年过半百,可是保养得益,看起来不过四十年纪,伺候老佛爷多年,是老佛爷身边的红人,这些个小宫女太监的各个都唯他马首是瞻,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时李公公就站在老佛爷边儿上,殷勤的为她端茶递水。
“老佛爷,今儿天气好,晌午的时候趁着暖和,可以去御花园里逛逛!”
老佛爷没有睁眼,李公公知道她没有睡着,可再也不再说话,只是低眉站在边儿上。
“皇上驾到!”门外一声高尖的通报声传来,一直假寐的老佛爷才睁开眼,欠了欠身子,李公公便摆了摆手,一旁的宫女便站起来退到了一边儿。李公公上前将老佛爷扶起坐着。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年轻皇帝跨步进来,站定在老佛爷面前,恭敬的行了个礼。
“给老祖宗请安!”
“不必多礼了,皇上!”
随着老佛爷出声,李公公连忙上前将皇上扶起,坐到老佛爷对面的榻上,并斟了杯茶,又退到了边儿上。
“皇上早朝下了?”
“是,皇祖母今儿没上朝,孙儿听闻老祖宗受了凉,特来瞧瞧!太医可来请过脉了?”
“回皇上,老佛爷不让麻烦太医院了,说自己年岁大了,多休息便可;皇上亲政以来,正当年少有为,国事交给您老佛爷也放心了!”李公公娓娓的说道。
年轻的皇帝听闻不由得站起来,赶紧一本正经的走到老佛爷前面,跪了下来。
“儿臣不孝,老祖宗听政以来,为大清忧心费神,平添了许多银丝白发,儿臣看了着实心中有愧,但儿臣尚年幼无知,离不开老祖宗的照拂!”
“皇上啊,大清几百年的江山,哪里由着一个女人说了算的,哀家可不想百年之后遭人诟病,说哀家祸乱朝政,皇上,你是一国之主,理当效仿先人康熙乾隆之治啊!”
“老祖宗教诲的是,儿臣谨记!”
“小李子,快些将皇上扶起来,地上凉!仔细别冻着了!”老佛爷像刚刚发觉跪着的皇帝一样,有些紧张的直摆手让李公公上前扶起皇帝。
“老祖宗,孙儿来给您请安,主要是过几日便是您六十大寿,今儿早朝上恭亲王醇亲王几个王叔还有礼部上书来请奏如何祝寿,儿子想着是要办一场喜事来普天同庆以示我大清国运昌盛!”
“赶巧了不是,皇上容奴才啰嗦几句,今儿早上老佛爷刚起,皇后娘娘珍妃娘娘几个便来慈宁宫请安来了,也提了此事了,说是要大办一场,当时老佛爷就不应了,说是后宫之事不宜张扬挥霍,老奴听了,心里当真不是滋味儿!”李公公说道,说完竟有了哭腔,还提起袖子抹了抹眼角。
“是孙儿的不孝!”皇上说完便又要站起来行跪礼,才刚撩起了袍子便被李公公扶住。
“皇上不必多礼了,哀家的心意李公公已经说了,皇上就不必介怀了,快快坐下,跟哀家说说话吧!”
“是,老祖宗!”说完,皇上便又坐下,只是脸色有些发白似的,只低着头。
“皇上,哀家还记得皇上年少时,长在昭仁殿苦读;哀家总是惦记你,怕你冷了饿了,怕这些个奴才没有伺候好你,每每都跑过去偷偷看看,想来,哪个长辈不疼爱自己的孩儿!”老佛爷虚望着前方,回忆起了过往。
“老祖宗对孙儿的疼爱孙儿谨记在心,不敢忘怀!”
“皇上此言差矣,哀家并无心朝政,以前哀家所求不过是无愧于先帝所托,想来以前我们祖孙二人误会深重,还望皇上莫要记恨;现在哀家所求,不过是尽享天伦之乐,可皇上正当壮年,却子嗣单薄,还望皇上为大清绵延血脉啊!”
“皇额娘说的是,儿子记住了!”
“以哀家看皇上后宫并不充裕,且汉人女子占半,哀家记得霁妃进宫有些年数了吧?”
“回老佛爷,霁妃娘娘打九岁便进宫当了格格伴读,十二岁选了秀女封了贵人,已经七年有余了!”
“可哀家记得,霁妃入宫到现在除了第二年的时候添了个和硕公主,至今再无所出。”
“回皇额娘,正是!”此时年轻的皇上已经脸色发白了,手指有些禁不住的抓住袍子下的裤子。
“皇上最近常去哪位娘娘那里?”
“儿子谨记老祖宗教诲,对后宫雨露均沾!”
“那便甚好,可是哀家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皇额娘请直言!”
“想太祖先帝进关以来,满汉虽杂居,可皇家血脉不可同常人,顺治帝当年旧事不可重演,皇上,哀家之言你可明白?”老佛爷说完便抬眼看着一直坐在自己对面低着头的年轻男人,语气虽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就是令对面的男人忍不住后背发冷。
“儿臣自是明白,所以霁妃只诞下了雪霁一个公主,还望母后慈悲!”
“皇上怕是误会了哀家,哀家也不忍,可祖宗规矩不可破!汉人女子可以入宫为妃,可不得诞下龙子,这是规矩!你若是真为了她好,便不能破这规矩,否则就是害了她!”
对面的皇上听闻,便不再说话,他知道,老佛爷说的话,他反驳不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可他都承受不住,袍子下的手握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皇上,咱们大清现在虽重用汉人,可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取其精华而已,切莫失了分寸!叫汉人涨了威风;对汉臣,哀家一直告诫皇上,要打一棒给一颗甜枣;哀家听闻最近李爱卿又在忙着什么工厂机器,自上次甲午之战以来,咱们没少劳民伤财,可不是也没有弄出个名堂来,可李家承了这皇恩十几年,自是承了名门望族,哀家对他身为信任,才允了溥礼让李家的丫头进了恭亲王府,不成想,竟出了这档子令人不耻的事儿,也是她命好,早早的去了,不然,哀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李之章这个老滑头,怕是该敲一敲了!”
老佛爷说完,身边的李公公一直低着的头更低了,一边的皇上也不敢说话,他知道,老佛爷要做的事,他从来改变不了,自己对于李爱卿来说,一直都不是个可靠的盟友。
“老佛爷说的是,李爱卿所奏之事,想来是他自以为是了!”
“皇上,最近溥礼那小子可好?这刚刚没了王妃,皇上可上点儿心,再寻一门亲事给他,莫失了皇家脸面!当初溥礼这小子昏了头,非要娶这李家的四丫头,求着哀家下的懿旨;可李家那四丫头哀家有幸见过一回,一看便不是个能相夫教子的人,被李之章教养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有些小聪明也好,最终还不是落得个早死的下场!皇上,大清就算岌岌可危,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个洋匪想亡我大清,也要仔细掂量掂量;哀家就不信了,他们能打到紫禁城里来!”
“老佛爷,洋匪蛮横狠辣,老佛爷身份尊贵,万一也是不可收到惊吓的!”李公公说道。
“公公说的是!”皇上符合着。
“皇上,话虽如此,切不可掉以轻心,时刻命探子打听着,有风吹草动的及时来报!”
“是,老祖宗!”
“时候不早了,哀家今儿个有些想去御花园逛逛,小李子,你命人跑一趟霁妃的玉漱宫,皇上忙去吧!”
“是,老佛爷!”
“恭送皇上!”齐齐的一声,皇上只得站起来,行礼之后走了,可是他的步伐有些漂浮,背影显得有些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