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土木学院女队突出重围,杀入冠军赛的消息,冠军有奖竞猜也在D大论坛上悄然上映。一边是上届冠军金融学院,一边是本届黑马土木学院,围绕着这两个学院的消息不断,俨然成了D大当前最火的话题。
凭借着上一场比赛的优异表现,程尹再次成为D大论坛热门。不仅是女生,越来越多的男生也被她凶狠狂放的球路吸引。如今D大的男生聚集时,总会对程尹的球技展开一番激烈的讨论。每逢听到身边有人议论程尹时,于浩的心里就百味杂陈。
两个原本相视莫逆的人,如今一个刻意逃避,消极对待,一个接受现实,不闻不问,这让每天与二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于浩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他理解楚越对程尹的态度,因此无从劝说,只是眼看着楚越压抑自己的本心,固执地用伤人伤己的方式来划清一条或许根本没有意义的界线,他就感到心疼。
于浩很清楚,由得这两人继续这般言不由衷、自行其是的相处模式,只怕是再无法挽回了,他不得不做点什么。
“阿越,最近几次路过篮球场看女侠打球,我发现她速度快得惊人。”
在某一次饭后,于浩装作不经意地在楚越面前提起程尹,然而楚越不为所动,完全不打算接腔。于浩不死心,只好拿出杀手锏,“不过我看女侠精神好像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胃病犯了?”
此话一出,楚越果然有所动容,“养胃茶呢?她没喝吗?”
“养胃茶我没见,”于浩故作无辜道,“反正我看见她和其他女生都在喝冰水,毕竟天这么热,你说是吧。”
“你……”楚越被于浩气得霎时抬了声调,“你不知道她那个胃什么情况吗?你怎么能让她喝冰水!”
于浩脸上立刻露出一副得逞的笑容,“骗你的,你说说你,明明就很关心她,干嘛非要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楚越极力掩饰着自己方才的激动,“我只是关心她的状态,毕竟她是全院的希望,你不还指望她拿下江老师的饭吗?”
于浩看着楚越逞强的模样,收起了嬉笑的态度,变得认真起来,“说真的,阿越,你见过哪个千金小姐像她这样孤零零的一人在外,连过年都不回家?除了她那个叔叔,你还见过什么人是她能依靠的吗?”
于浩说的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楚越的心上,这些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千方百计搜寻到的信息让他无法说服自己。
“阿越,女侠的性格你了解,认准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说的话她肯定不听,但或许你说的话有用,你要不要劝劝她,让她注意点身体。”
楚越一下子抓住了关键,“她身体怎么了?你刚才不是说骗我的吗?”
“我只是骗你说她喝冰水,可是我说她最近气色不好,这是真的。她训练得很努力,从不叫苦叫累,可我总觉得她哪里不对。”
于浩的话引起了楚越的重视,他最近一直没有仔细观察过程尹,连于浩都察觉到她不对劲,可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他却固执地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艰辛转化为敌意施加在她身上,却不知她本就是无辜的,实在不应该承受他如此不公平的对待。
楚越两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强行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她。”
于浩立刻将轮椅推过来,“我送你去。”
“不必,我自己能行。”
不顾于浩的再三阻拦,楚越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酒店一路走到了篮球场,直到亲眼见到了远处正挥洒汗水的程尹,他那颗不安的心总算是有了着落。程尹正指挥着队员们做传球练习,完全没有发现背后一道殷切的目光正遥遥注视着自己。
灿烂的阳光下,程尹仍旧着一身长衣长裤,与周围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楚越不禁蹙眉,“她是冷吗?”
“你说什么?”于浩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是觉得冷吗?”
“可能是怕受伤吧,毕竟女孩的指甲都比较长。”于浩猜测道。
程尹扎着马尾,鬓边的碎发随风摇摆,本就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尽管如此,她的动作丝毫没有滞涩之感,她依然步伐稳健,身手矫捷。
楚越就这样远远地愣愣地看着程尹,满眼的不舍和焦虑,于浩有些心疼,“阿越,有些缘分真的来之不易,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道理我都懂,可是阿浩,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继续和她纠缠不清,迟早我们都会面对彼此家族之间的仇恨,到那个时候,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将会是更大的创伤。”
于浩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
突然,楚越的手机震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好好照顾自己。】
楚越的手微微颤抖着,他迅速抬起头,四下环视,似乎想要在人群中找到什么。
“阿越,你在找什么?”于浩不禁问道。
楚越一言不发,突然间,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将手机扔到于浩手里,然后拄着拐杖朝一个方向走去。
于浩接过手机,等看清短信内容,顿时气得将手机紧紧攥在掌心,暗骂道:“真该死,这算哪门子的妈?你以为用一条短信就能弥补你欠他的吗?”
于浩抬起头,惊讶地发现不过短短几秒,楚越就已经走出了十几步,他完全不顾自己尚未痊愈的脚伤,挣扎着一瘸一拐地追着一位身着正装的中年女士,用来借力的拐杖早已被他丢在一旁。于浩见状,心中大恸,当即全力冲了过去,很快便超过了楚越,然后赶在那位女士面前将她拦了下来。
一个身高近两米的陌生男孩突然之间从天而降,双臂展开拦在自己面前,这位女士被吓了一跳。于浩盯着这个惊魂未定的女人,等看清了她的面容,愤怒的神色瞬间凝固在脸上,然后马上鞠躬道歉道:“对不起啊,我认错人了。”女士松了一口气,摆摆手离开了。
于浩有些不安地看着不远处匆匆赶过来的楚越,轻轻摇了摇头。
楚越停下了脚步,内心巨大的落差带来了强烈的疼痛,让他不由得双拳紧握。看着他抿着嘴唇,一脸失望的样子,于浩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只能默默地走过来,从楚越的身后将拐杖捡起,然后递到他手里,“阿越,脚痛不痛?”
楚越默默地摇摇头。怎么会不痛呢?可是比起脚,更痛的是心。
“阿越,让我扶你吧?”
楚越无声地点点头。
于浩站在楚越身侧,轻轻搀扶着他往回走。心灰意冷是什么滋味,于浩如今懂了,就是隔着楚越的衣服,仍能感受到他浑身发冷,微微颤抖。
经过篮球场时,于浩朝球场瞥了一眼,只见程尹正步履匆匆地朝着球场另一侧走去,“女侠这是去哪儿?阿越,用不用我跟过去看看?”
楚越摇了摇头,“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好。”
于浩明白,自欺欺人的楚越已是强弩之末了,此时此刻的他,脆弱得如同一团被丢弃在雪地中的火苗,早已自顾不暇,又怎会有余力去温暖别人呢?
……
第二天。
又是一个周六,程尹照例来到花汀寒的别墅训练。
花汀寒负手仰望着,程尹正在他新改造的人工岩壁上缓慢地移动。不久前她刚适应了上一批路线上的支点,花汀寒很快就更换了新的支点,目前她还在摸索阶段,所以过程格外艰难。
花汀寒盯了一会儿,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虽说是新的路线,程尹的表现却让他不大满意,每一次的移动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这不是她一贯的水准。正想着,程尹一脚踩空掉了下来,然后挂在保护绳上来回晃动。
花汀寒将她放了下来,却见她满头大汗,不太正常,于是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你不在状态,今天到此为止吧。”
刚卸下腰间的卡扣,程尹突然身形一晃,明显有些体力不支,花汀寒扶了她一下,“哪里不舒服?”
程尹摇摇头。
“说实话。”花汀寒提高了语气,明显不满意她的回应。
程尹深吸一口气,“胃有点痛。”
难得她如此坦白,花汀寒隐隐有些不安,“楚越不是拿了养胃茶给你吗?”
“我一直在喝。”
那不应该啊,花汀寒心想。他拿出手机,“我叫William给你检查一下。”他正要拨号,程尹立刻将手机夺走,“不要。”她很清楚,如果真的是胃的问题,不做胃镜根本检查不出什么,马上就要比赛了,她耽误不起。
程尹抬起头,正对上花汀寒担忧的眼神,马上微微一笑,“我还好,可能是最近忙着比赛,有点累了。”然后将手机还给了他。
“听说你这周打了两场比赛?”花汀寒关切地问道。
“对。”
“还都是打完了全场?”
“对。”
花汀寒叹了口气,“那你今天可以不必来的,在学校好好休息一下,别太辛苦了。”
“训练就是训练,没有任何借口。”程尹一口回绝。
“可明天就是决赛了,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今天先到这里,你去洗个澡,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然后送你回去。”
“好。”
三个小时后,载着花汀寒和程尹的出租车停在了D大校门外。为了避免给程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花汀寒自论坛风波后再没有开自己的车接送她。
“明天你来吗?”临下车时,程尹回头问道。
“当然,我还准备了礼物给你。”
“是什么?”
“保密,明天你就知道了。”
程尹笑了笑,转身下车,缓步走进校园。
花汀寒招呼司机驾车离去,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喂,乐乐,明天有空吗?带你看一场球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