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楚越受伤后,程尹训练得更加刻苦,经常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练到宿舍关门。她就像是一把渐渐蓄势的弓,只待最后一刻带着满腔热血将一只箭狠狠地楔进对手的身上。
很快,土木学院女子队也迎来了淘汰赛的首轮比赛。
“各位,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尽力就好。”在亲眼目睹了自己兄弟受伤之后,于浩再也不愿看到任何一个同学受伤,因此在女孩子们上场前他专门叮嘱了一下。
女孩们都点头示意,除了程尹,她一语不发,蹲在一边自顾自调整自己的鞋带。
于浩来到程尹身边轻轻蹲下来,“我刚才说的话,其实是说给你听的。”
“我知道,”程尹冷静地说道,“可现在只能靠我们了。”
“我调查过晋级的那三支队伍,以你们的实力,拿到前三名不是问题,所以你不要太拼了。”于浩耐心地劝着。
“可我要的不是前三名。”程尹缓缓起身,眼神冰冷异常,看着于浩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赢。”
于浩不禁沉默,他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纤细的女孩,她的周身笼罩着一种压抑的气场,他感觉到在她安静的外表下,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汹涌奔腾。
篮球场两侧的看台上坐满了土木和化工学院的学生和拉拉队,刚结束了一场比赛的土木学院男队员们积极地加入了啦啦队,给女孩子们加油助威。楚越也早早地来到了篮球场,然后坐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球场的前后看台上还有大批前来围观的学生,这里面不乏有一些程尹的粉丝,一见到她出场便开始高声叫喊。程尹站在场边,回头望着看台上纷乱嘈杂的人群,那些注视着她的目光中有鼓励,有欣赏,也有蔑视和嘲笑,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要赢。
比赛开始。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向平顺温和的程尹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再和队友沟通,她的速度更快,半点多余动作也无,幽灵一般在所有人之间穿梭。她的眼中没有对手,甚至没有队友,有的只是那颗篮球,只要拿到球她就不顾一切地往里突围,仿佛是一个骑着骏马手持长枪在战场厮杀的将军,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如此没有章法但却强悍霸气的打法瞬间征服了场外的观众,加油声、喝彩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中场休息时,于浩将保温杯递给了程尹,“你到底怎么了?”
程尹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对方的阵营,然后默默地喝着水。
“女侠,你打得太激进了,你不能这样吸引火力,要让你的队友替你分担压力。”于浩再次劝解。
程尹将杯子还给于浩,指了指对面,“你看对面。”程尹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于浩不禁向对面休息区望去,只见昨天弄伤了楚越的那个男生正对化工学院的女队员们讲着什么。
于浩瞬间了然,原来她竟是通过这种方式默默地保护着自己的队友。对方虽然也是一群女孩子,可同样来自化工学院,难保她们没有学习一些不入流的招式,楚越已经在他们那吃了亏,她不能让自己的队友重蹈覆辙。
于浩不再阻拦,“还是要小心一点。”
“知道了。”程尹刚要起身,却突然重心不稳,整个人跌坐在长椅上。
“怎么回事?”于浩有些担心,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没站稳。”程尹面无表情地将身体坐正,身边的队友听到于浩的叫嚷纷纷侧过脸来,却见程尹安然地端坐着,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于浩知道她此举旨在稳定军心,于是压低了声音道:“女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说完,程尹起身朝着场中走去。
于浩盯着程尹的背影,并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异常,而程尹趁着拿球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在胸腹间揉了一把。
比赛继续,程尹依旧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分担了其余女孩们不少的压力。当初狐狸训练程尹格斗时,发现她的体力部分很是薄弱,因此特别教授她控制体力,不浪费每一分力道。
“在格斗中,体力是你的本钱。你没钱的时候,一分钱都要掰成两瓣花,格斗也是同样道理。在达到打击效果的同时,要尽可能地节省体力,这样你才不至于因为脱力而丧失战斗力。”狐狸这样告诉她的时候,她尚未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处境。经此一战,她所学之技能都有了用武之地。
小组赛时,每个组的划分是按照每个学院的人数来的,因此土木学院遇上的都是人少的学院,可到了淘汰赛,人少的弊端正在逐渐暴露,面对一个人数众多的大院,对方采取车轮战就能将她们拖垮。参与训练后的程尹发现,自己的队友也只是咬牙硬撑罢了,她们早已疲惫不堪。几轮比赛下来,除了她自己坚持打完全场以外,其余人都是和替补轮换上场,可是土木学院总共也就两名替补队员。于是她不得不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支队伍,吸引大部分火力,将自己完全置于对手的重重封锁中。
程尹的断球能力很强,移动速度又很快,与她近身接触不是上策,于是化工学院在传球未果的情况下又一次选择投篮,与此同时,程尹喊了一声“Scatter(散开)”,这是比赛开始以来她第一次下令。
其实就在球出手的瞬间,她已经料定了这球不会进。果然,球砸在篮筐边缘弹了出来,程尹果断抢了篮板,起跳时她就分明感觉到来自周围的压力,她心道对方果然按捺不住出手了,于是落地时她刻意调整了姿势,不偏不倚地重重地踩在对方一个女孩的脚趾上。尽管隔着球鞋,那个女孩还是疼得变了脸色。
而程尹头也不回,直接将球远远地甩了出去,在她的指令下,三名队友卡好了位置,帮助程尹成功摆脱了看守,她敏捷地绕过几个人朝着进攻区迅速地跑去。早已在进攻区等候的队友将球拦了下来,然后顺势递给一路狂奔而来的程尹,程尹接过球就是一个潇洒的上篮,将球稳稳地送入篮筐中。
“好球!”于浩忍不住拍手称赞。
看台上,土木学院的啦啦队和程尹的粉丝们也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楚越安静地坐在角落,将程尹的战术看得分明。她用上半场的时间充分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令对方减弱了对其他队友的防守,然后出其不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看似孤军奋战实则同队友配合打得风生水起。而这一切都离不开程尹对局面的掌控,这需要极好的观察力和判断力,可能还需要一定的记忆力加持。
“Back court!”进球后,程尹又一次招呼队友回防。
这一连串的指挥和互动让于浩乐开了花,他不禁笑道:“居然还用英文沟通,女侠,可真有你的!”上半场的沉默和孤立都是为了下半场做铺垫,让对手摸不清她们之间的配合和各自的任务,用英语沟通不仅可以迷惑对手,还能避免对方知晓自己的意图。
很快,程尹故技重施,又靠远距离传球和上篮进了一球。这一幕楚越看得真真切切,他微微蹙眉,心里感慨程尹手段高明。她巧妙安排队友盯防,让对方3号球员再次拿球,然后被迫投篮,并充分利用了3号上一次投球未中的心理压力。果然,3号再次失手了。
与此同时,同样看出了端倪的于浩高兴地直接从长椅上蹦了起来。他近来忙着照顾楚越,基本上没管球队的事情,没想到短短几天内,程尹竟将这一套复杂的战术安排得明明白白并顺利实施。突然,于浩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他急匆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却是楚越的来电。
“怎么了?”于浩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一边接起了电话。
“对方可能要狗急跳墙,提醒女生们小心。”
“知道了。”于浩挂了电话,忍不住嘀咕道,“明明就很在乎她,何必呢?”
化工学院叫了暂停,换下了3号,于浩不经意间瞄了一眼对面那个男生,只见他明显不淡定了,正气急败坏地跟3号说着什么。
“女侠,下来。”于浩指挥着另一个女生上场,将程尹替换下来。
程尹虽不知何故,倒也没有违抗,顺从地走下场,“什么事?”
“休息一会,反正目前的差距他们根本追不上。”于浩并没有把话挑明,为了不让楚越担心,不让程尹上场就是最好的选择。
于浩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对方新上场的9号队员明显小动作多了起来。很快,接替程尹上场的1号球员在一次防守中被对方9号撞倒,重重地摔倒在地,膝盖上顿时渗出血来。裁判再次吹了暂停,1号被人扶下场。程尹默默地直视着对方9号,谁知她不仅毫无愧疚之意,反而回望着程尹,颇有种你能奈我何的意味。
程尹不禁双拳紧握。于浩明锐地察觉到了,说道:“女侠,这一场我们稳赢了,不要理会她们的挑衅。”程尹点点头,她可不是个小白兔,虽不至于意气用事,失去判断力,只是就这么放过9号还是太便宜她了。
比赛继续。
才休息了没几分钟的程尹再次上场,她巧妙地利用了9号的小动作,一次次在上篮时制造犯规,然后依靠稳定的罚球命中率为球队又赢了几分,场外接连传来为程尹加油助威的呐喊声和欢呼声。与此同时,9号也被程尹挑逗得越发急躁。
很快,全场观众和场上球员见证了程尹又一次的高光时刻。
9号带球进攻,正迎上程尹的防守,她有些心虚地运球后撤,本打算传球,可在程尹的安排下她的队友都被盯得死死的,完全没有传球机会,9号只好独自面对程尹。她向左迈了一步,然后突然迅速向右移动,意图以假动作骗过程尹,可是她还是低估了程尹的判断力。伴随着她向右跨出的一步,程尹果断出手,轻轻在球上推了一下,只一瞬,9号就失去了对球的控制,眼睁睁看着球从自己胯下弹向身后。与此同时,程尹几乎是贴在9号身侧绕过了她,接到球就迅速进攻。9号愣在原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化工学院的半场空无一人,别说无人防守,就连土木学院队的女生都还聚集在另一侧。程尹孤身运着球全力奔跑,如同一只身姿灵巧的狐狸,在所有或期待或不甘的目光中将球送进了篮筐。
这一路狂飙突进,程尹带领着整支队伍以压倒性优势拿下了冠军争夺战的入场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