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木学院的首场胜利成功鼓舞了士气，再加上于浩打探来的消息，这群女孩子对第二场对战文法学院的比赛信心十足。
比赛前，程尹照例坐在场边调整鞋带。她今天仍旧穿了一件衬衫，外面套着宽大的球衣，再搭上一条宽松的长裤，在一众青春靓丽的女孩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冷静地打量着对方阵营，发现对面替补席上坐着两个陌生的女孩，这两个女孩她之前并没有印象。
本届篮球赛的每一场比赛都经过D大校内电视台转播，给无法到现场观摩的学生一个参与的机会，这样的转播也成了程尹分析对手的绝好素材。她看过文法学院打球，她们上一场以微弱优势胜了航空学院。但那几个女孩的体力一般，前期表现尚可，可随着体力下降，速度和力量也呈断崖式下跌，到了后期只能勉强防守，没有进攻的可能，也难怪于浩掉以轻心。
眼前这两个女孩虽然坐在替补席，可程尹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与其他无所事事、目光游移的替补队员不同，这两个女孩眼神如炬，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对手，那种带着敌意的扫视让程尹心里很不舒服。
“女侠，给。”于浩递上了程尹的养胃茶。
“等会儿再喝，替补今天都来了吗？”程尹问道。
“都来了。”于浩回答，“问这个干嘛？”
此时，比赛的哨声响了。
“叫所有替补队员做好准备。”程尹在上场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前半场依旧是程尹控场的时段，相比其他着装轻松的女孩们，她更像是旧时代那种将自己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传统女性，但衣着的束缚并没有影响她的发挥，她依旧是全场速度最快的人。截断、突破、上篮、球进，几乎是一气呵成，她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第一场比赛程尹只打了一节，却凭借优越的表现成功圈了不少粉丝，是以本次比赛许多人自发来到现场为她加油助威，且以男生居多，场外的看台上，加油声此起彼伏。楚越站在场边听着身后那些男生几乎咆哮式的加油声，只觉得聒噪。
很快，对方叫了暂停，然后换人上场，程尹也以手势示意于浩换人。终于等来了那两个女生，程尹觉得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被调动起来，她开始有点兴奋了。
果然，对面的两个陌生面孔没有让程尹失望，她们的技巧明显超过了起初的五名女孩，且二人配合默契，一上场就顺利拿下了一球。
“你不是说对方实力一般吗？怎么还有这种角色？”楚越走到于浩身边低沉地问道。
“我确实没想到，这两个女生第一场比赛压根没露脸，是我大意了。”
楚越朝球场上望去，场上的程尹倒没有表现出焦虑，相反，她的脸上隐隐带着笑意。
“阿越，女侠这是在笑吗？”连于浩也察觉到了。
“没错。”楚越点点头，有些看不透程尹。
此刻的程尹正被一种强烈的兴奋和刺激围绕着，这才是棋逢对手，这才叫比赛，她终于能够好好玩一玩了。
程尹很快调整了战术，她打了几个手势，示意队友诱敌深入，在对手投篮的时候她高高跳起，给了其中一个女孩一个大大的锅盖。球被远远地扇了出去，然后在程尹指定的位置被队友拦截下来，她迅速撤回，接到队友传球一路快攻来到对手篮下，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轻松地将球送入了篮筐。
场上的气氛瞬间被点燃，欢呼声和叫好声绵延不绝。
“真不愧是女侠！”于浩赞叹道。
楚越倒是表现得很冷静，他一语不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刚刚经历了高光时刻的女孩，与欢欣鼓舞的队友不同，她依旧冷静自持，脸上也没有了笑意，只是冷冷地看了被她盖帽的女孩一眼。
她在挑衅对方。楚越轻易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被盖帽的女孩身着6号球衣，虽然看似是编外成员，实则是被当作主力队员的。首场文法学院有所保留，并没有一次性出完底牌，她和7号被当作秘密武器，一直未曾露面。这场比赛，原本全队都指望她和7号配合，出其不意，力挽狂澜，却不料对方阵营里竟有如此遇强则强之人，还当众羞辱自己，6号气得双拳紧握，怒目直视着程尹。
程尹的挑衅很快见效，6号打球的节奏越发激进，甚至有种和程尹死磕的架势，她不再和7号配合，二人组合立刻变得漏洞百出。此时6号眼中只有程尹一个对手，她冰着一张脸处处针对程尹，但程尹不急不躁，丝毫没有乱了节奏，反而捡了便宜又进了几球。且她总是在进球后有意无意地看6号一眼，这样的眼神在6号眼中是莫大的羞辱，眼看着比分差距越来越大，她渐渐失去理智。
6号又一次出手投球，许是心绪不宁失了准头，球砸在篮筐边缘弹了出来。程尹就守在篮下，迅速跳起抢了篮板，她将球护在身下，一众对手蜂拥上去将她堵得严丝合缝。人多手杂，没有人看到发生了什么，只是人群散开时，程尹半蹲在地上，球已经被对手掏走。她缓缓起身，发丝凌乱，露出的小臂和手背上多了许多明显的抓痕，起初是白色的，后来渐渐泛红并肿了起来。她做了个手势，土木队所有队员按兵不动，由得对方进了一球。
于浩立刻叫停比赛，待程尹下场，他拉着她的手臂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只见她的手臂上遍布血痕，有几处已经破溃，正渗着血。
于浩叫简丹拿来消毒喷剂，对程尹叮嘱，“忍着点。”然后将消毒药液喷在她的伤处。谁知程尹竟无动于衷，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似乎没有丝毫痛感。
“怎么样？”于浩关切道，“换替补上场吧？”
“不用，我没事。”程尹满不在乎。
简丹几乎是红着眼睛愤怒道：“这帮女生也太过分了！”她眼见着程尹伤痕累累的手臂，只觉得心痛难当。
程尹淡淡道：“不怪她们，是我做得有些过火了。”
于浩诧异地看着身边这个波澜不惊的女孩，仿佛伤的人不是她。
“小丹，帮我借两根橡皮筋。”程尹侧过脸对简丹说道。
简丹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办，好在看台上土木学院来的人不少，很快就拿到了。
程尹不顾于浩的反对和简丹的惊呼，直接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来，遮盖住胳膊上的伤痕，然后将橡皮筋套在手腕处，牢牢地固定了袖口。“这样就行了。”程尹稍微活动了一下胳膊，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如此狂放的做法令于浩咋舌，简丹心疼道：“这样不会痛吗？”
程尹微笑着摇了摇头。她有意挑衅对手，令其失去理智，所以遭到恶意报复也是意料之中的。
经过刚才的短暂休息，6号已经明显冷静下来，程尹并不打算再次刺激她，如今的比分差距悬殊，即便是她穷追猛赶也绝无超越的可能。而文法学院似乎也知道赶超无望，开始将比赛重点放在了对程尹的打压上。每每她想有所作为，身边总是重重封锁，这让她不得不加大了动作幅度。难得的身体对抗竟然出现在一群业余的女孩子身上，这让比赛增加了不少看点。
适才休息时楚越有意走开，此刻他回到了于浩身边，“情况怎么样？”
“两个胳膊上全是爪子印。”于浩撇了撇嘴。
楚越看着场上那个意气风发，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的人，不禁蹙眉。
原本女篮的规则宽松了许多，只要不是太过分的犯规，裁判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文法学院似乎是铁了心将一些边缘行为进行到底，很快程尹的衣服袖子上又多了些黑色的指印。眼看着自己的步步退让竟让对方越发肆无忌惮，程尹逐渐失去了耐心。
在又一次从6号手中将球断走之后，程尹冷冷地抛下了两个字，“看着。”她带球突破，迅速晃过了几人，她的速度快得出奇，球几乎是贴着她的身体弹跳，然后她一个三步上篮，稳稳地将球送入篮筐。落地后，程尹回身意味深长地看着6号，嘴边浮起一抹嘲弄的微笑。如此堂而皇之的讥讽和打压让6号瞬间丧失理智，她不顾队友的阻拦，几步就冲上前去，一把将程尹推翻在地。
霎时，场上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6号这种不顾后果的行为震惊了。土木学院的学生纷纷开始抗议，齐声高喊“下去”，就连场外观众都看不下去了，接连指责文法学院没有风度。
只有楚越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程尹演的一场戏。她身手那么好，怎么可能被一个女孩随意推倒？只是想不到平时人畜无害的她，竟也有如此腹黑的一面。
6号很快就被裁判罚下，失去了主心骨的文法学院只能依靠7号硬着头皮继续打，可7号也明显没了斗志。
本次比赛最终花落土木学院，可程尹这一场赢得并不潇洒，不仅身上挂彩，衣服上也是脏兮兮的。原本为了做戏摔了一跤，可没有控制好力度，加之手上有伤，倒是摔了个结实。
“果然遭报应了。“一下场，程尹就笑着自嘲。
可简丹看着扶着腰，大汗淋漓、狼狈不堪的程尹，心疼得几乎要哭了。想起了她对楚越的承诺，她觉得自己得为程尹做点什么。
又是一个晚上，程尹照例不在宿舍。简丹知道她忙于学习和训练，也知趣地不去打扰她。而且，她今晚约了人一起吃饭。
“简丹，你找我什么事？”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瘦弱男生来到简丹面前坐下，笑眯眯地问道，看上去心情不错。这个男孩叫纪朝阳，是简丹的高中同学。
“朝阳，你来了。”简丹笑道，“我们边吃边说吧。”然后招呼服务员点菜。
“所以，你是想让我妈妈帮忙，给你朋友开一些兴奋剂？”在听完简丹的一番话后，纪朝阳有些为难地问道。
“不不不，”简丹急忙摆手，“不是兴奋剂，兴奋剂对人身体有害，我怎么可能害程尹呢？”
“可是快速缓解运动疲劳的药物应该不存在吧？”纪朝阳有些疑惑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异想天开了。”简丹有些失望。
纪朝阳宽慰道：“你也别难过，据我所知，服用一些维生素和保健品还是有帮助的，只不过这是个长期的过程。”
“可是小尹马上就要决赛了，以她的性格，肯定会拼尽全力的。”简丹沮丧道，“你都不知道那些女生，一个个下手没轻没重的，小尹又是最遵守规则的，不知道还会吃多少亏。”
看着简丹失落的神情，纪朝阳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程尹是你很要好的朋友吧？”
简丹点点头，“没错，她是我最最重要的朋友。”
“我听说过她，她篮球打得很好，简丹，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真的吗？”简丹喜出望外。
“嗯，我们班有个同学，家里是开武馆的，对跌打损伤或者运动疲劳应该会有办法，我去找她帮忙。”
“太谢谢你了，朝阳。”简丹感激地看着纪朝阳，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羞涩道，“没关系，都是老同学，帮忙是应该的。”
“不，我知道你们金融学院也是冠军的热门人选，我们未来可能是对手，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依然愿意帮我，我真的非常感谢。”
纪朝阳用手扶了一下眼镜，喃喃道：“可对我来说，篮球赛远没有你重要。”
“你说什么？”简丹显然没有听到。
“没什么，”纪朝阳慌乱地摆摆手，“快吃饭吧，不然菜要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