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三人已经昏了过去,狐狸上前一一探查他们的状况。当他把俯卧在地的何森翻过身来看清他的面容时,不由得一阵心惊,“坏了。”
狐狸站起身,眉头紧蹙,拿出手机走到角落里打了个电话。程尹见状,乖乖地走到远一点的地方,背对着狐狸,跟他保持着距离。
一分钟后,狐狸轻轻拍了拍程尹的后背,示意她转身。
“你……你怎么会来?”程尹转过身来,面对狐狸有点不知所措。
“我不来,由得他们把你带走?”狐狸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不,我是说,你怎么会突然来酒吧?”
“我见你送完同学回家就去了酒吧,所以就跟来看看。”
“你竟然跟踪我!”程尹不由得提高了声调。
“你都能跟踪我,我为什么不能?再说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早就被他们带走了!”
“我自己能摆脱他们的,我……”
“救了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当真是白眼狼!”
“……”程尹一时语塞,好半天才来一句,“谢谢。”
“你谢谁呢?”
“狐……”
狐狸气得转身就走。
“不,老师。”程尹小声道。狐狸似乎是真生气了,只顾着埋头向外走丝毫不理会她。
“老师,你别走!嘶……”程尹伸手就要拦他,稍一动作便牵动了背后的伤,嘴角立刻溢出一丝痛呼。
狐狸闻声果然停下脚步,迅速转身扶着程尹紧张地问道:“兔儿,要紧么?”
如此一来,前些日子的嫌隙顿时冰释。
其实程尹的伤并不严重,且她料定了狐狸虽然表面上跟她赌气,心里却牵挂着自己,便故作伤痛博得狐狸的心疼,狐狸便可以卸下伪装了。在狐狸面前,程尹总是能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逗趣,狐狸于她如同亲人,也正因如此,遭到狐狸冷漠对待的时候才会那么心痛。
“我没事,老师,我错了。”
“错在哪儿了?”
“我不该跟踪你。”
“还有呢?”
“不该那样对你说话。”
“还有呢?”
“不该跟你赌气不去训练。”
“还有呢?”
“不该探听你的秘密。”
“还有呢?”
“没……没有了。”
“你还没跟我道歉呢。”
“老师,对不起。”
狐狸原本紧绷的脸总算松懈下来,“你怎么会招惹上那些人的?”
“替同学打抱不平,好像惹了谁家的大小姐。”
“原来下午那小伙子是你打的。”狐狸笑道。
“老师,你竟跟了我一天吗?”
“是啊,前几天看你一直在家,今天突然出门了,所以想看看你要做什么。本来你和同学吃晚饭的时候我就撤了,结果后来在追踪器上看到你去了酒吧,我怕你喝酒,就来了。”说完,狐狸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地上的三个人,摆摆手说道:“算了,先回我那去,你背上的伤需要处理。”
程尹乖乖听话,跟着狐狸沿着小胡同回到了狐狸的临时居所。
“你说,伤你的人里为首的叫何森?”在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后,花汀寒负手站在程尹面前蹙眉思索,就连狐狸的脸上也是异常尴尬。
“对,”程尹坐在沙发上,花汀寒的家居服套在她身上宽大得仿佛戏袍,“对了,那人的右耳上有一个骷髅样的耳钉,他还说我得罪了韩小姐。”
“韩莉……”花汀寒喃喃低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突然,他迅速起身,转身回了卧室。
“阿寒怎么了?”程尹不解地问狐狸。
“兔儿,你闯祸了,为了解决你带来的麻烦,我似乎破坏了花花苦心布的一个局。”狐狸严肃道。
此话一出,程尹顿时局促起来,“那怎么办?”
狐狸倒是淡定得很,“不着急,等花花出来看他怎么说。”
二人等待了一会,花汀寒终于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花花,所以我动的人不是你的目标,是吧?”
花汀寒点点头,“这事怪我,我当初没有跟您说清楚具体情况。”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听着狐狸和花汀寒打哑谜,程尹有些焦虑,“阿寒,到底出什么事了?”
“师父刚打电话叫我收拾烂摊子,他以为碰巧撞上的人是我的目标,于是我找人处理了一下,但现在看来是我们搞错了,所以事情有点棘手。”
“怎么会呢?老师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不可能认错人的。”程尹疑惑地望向狐狸。
“因为那两个人是双胞胎。”
此话一出,程尹无言以对,与花汀寒面面相觑,房间里顿时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虽然有些打草惊蛇,不过别担心,我的人已经去补救了。”花汀寒说完,犹豫不决地看着狐狸,“师父,我可以问你借个人吗?”
狐狸点点头,一副意会的样子,“兔儿,归根结底,这是你犯的错,你可要补偿花花啊。”
程尹这才明白花汀寒要借的人正是自己,她有些迟疑,思考了片刻,“我可以帮忙,但我想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那个何森不是个保镖么?他兄弟又是谁?”
“何森这个人花拳绣腿,头脑简单,不足为惧,他的孪生哥哥何淼倒是个狠角色。”花汀寒道。
“何淼又是谁?”程尹问。
“麒麟集团董事长韩麟的管家,心思深沉,能力很强,是韩麟的左膀右臂。”花汀寒道。
“麒麟集团不是D市的龙头企业吗?”程尹侧脸向狐狸问道,“老师,难道这是你的新目标?”
狐狸却窝在沙发里一言不发。程尹急了,“是你要我帮忙的,虽说之前在门外偷听是我不对,可你既已经允许我参与,难道还准备继续对我隐瞒真相吗?”
“你想要什么样的真相?”狐狸突然之间用一种戏谑的神情回望着程尹。
这一问,倒让程尹愣了。不过她到底是反应敏捷,尽管心有千千结,她愣是迅速梳理出来一条思路。既然狐狸默许她提问,那她势必要刨根问底。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要接近我?你跟阿寒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此话一处,程尹有些后悔,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都太尖锐了。
狐狸刚要开口,程尹用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不要跟我顾左右而言他,这样没意思。我知道有些秘密不是我能了解的,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知道得越多越好。”眼神里隐约有了期待,还带了一丝委屈。
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得妙,狐狸暗自叫好。
“我是谁?我是一名军人,是一名特工,是九尾狐,”狐狸徐徐开口,“我是你爷爷的朋友,是你父亲的导师,如今我也是你的老师。我最初接近你,只是执行任务以后顺路去看你过得好不好。你爸在外面拼命,我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因此我训练你,教你如何自保。慢慢的,我发现你综合素质不错,除了身体底子差点,倒算得上一个好苗子。我不忍心你们程家的唯一血脉就此埋没,再加上这几年不太平,于是我在你身上尝试了驯狐,这样你也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程尹沉思许久,并没有在狐狸的话中找到漏洞,“谢谢你,老师,不过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全部回答。”
“至于花花,让他跟你说吧。”
花汀寒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接着说道:“我是风花血月的老板,是师父的弟子。同时,我也是师父的养子。”
程尹闻声惊讶万分,狐狸终身未婚,从未听说过他还有个养子。
看到程尹的表情,花汀寒莞尔一笑,“我12岁那年,父母被人设计杀害,我也受了伤。幸亏家里的管家舍命保护,这才侥幸逃了出来。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师父救了我,他收养了我,并且悉心教导培养。真要论资排辈的话,你得叫我一声师兄。”
程尹听完以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让花汀寒不得不继续解释:“没人知道在体制外,他还有我们两个弟子,就连我们彼此都互不知情。你应该明白,多一个人知道,他就多承担一分风险,因为一辈子没有结婚,孤家寡人的狐狸是不会有任何软肋的。而你也应该了解他的性情,你我的存在一旦公开,将给他带来多少威胁。”
程尹点点头表示理解,可眼神里疑虑未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尹,我的确曾有意接近你,但我们的相遇完全是个意外。我理解你的怀疑,以我的身手,当初根本不可能在几个寻常小流氓的手里吃亏。但我也解释过,我服了能让人肌肉麻痹的药物。只是,我对你撒谎了,我不是被人下药,而是自己主动跳进陷阱里去的,因为那个时候时机未到,我不得不在敌人面前隐藏实力,适当地吃点亏。”
程尹不说话,只是点头。花汀寒不急不躁,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被你们救下之后,我没想过我还能再见到你。你是一个干净单纯的学生,是个家世清白的孩子,而我是一个背景复杂的酒吧老板,我们注定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要不是这世上有一个天生不安分的楚越,我们是不会再见的。”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畏寒,你只当是我经过几次胃部手术没有康复。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当初师父发现我之前,我一个人倒在雪地里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也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我至今十分怕冷。”
“你说过,你和我交朋友是因为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很像。我当时对你说,‘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似曾相识’,那是因为我在你身上仿佛看到了师父的影子。”
是了,不用再怀疑了。她什么都没说,花汀寒却细微至此,他完全懂她,他知道她的怀疑和不安,并一一解开了她心里的结。怪不得她对花汀寒总有种莫名的信任,因为他的身上也有狐狸的痕迹啊。
时至今日,程尹终于恍然大悟,在明白了一切之后,她忽然开始自责,明明她和花汀寒身处相同的境遇,她凭什么觉得委屈,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的解释。她不过是仗着狐狸的疼爱罢了,她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她对狐狸使性子的时候,却不知她的怀疑,也深深地伤害到了花汀寒。
“阿寒,对不起,我……”除了道歉,程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要内疚,”花汀寒摇摇头柔声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可以信任的。而且,突然多一个亲人,我开心还来不及。”
程尹也报以会心一笑,很快她的思路就回归正题,“那你们为什么要对付麒麟集团的人?难道你的仇人是麒麟集团的人?难道老师一直在帮你复仇?”如此大胆的猜测脱口而出,程尹瞬间就后悔了,她这分明是在质疑狐狸的人品。
“兔儿,我不是雇佣兵。如果麒麟是个合法经营的企业,我是不会为了花花的私仇出手的。”狐狸的语气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麒麟是境外的一伙制DU集团的下线,负责在境内贩卖DU品。同时这个企业还涉嫌走私,而韩麟和何淼等人涉嫌多起凶杀案,我让花花盯他们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块难啃的骨头,前阵子在断它毒线时有些打草惊蛇,再加上韩麟又不直接参与贩DU,目前证据不足,不足以彻底扳倒他们。”
“所以,阿寒的仇人是麒麟集团的人。”饶是狐狸一番解释,程尹却仍捕捉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让我再次介绍一下自己吧,”花汀寒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的眼神变得严肃而哀伤,“我叫花汀寒,花是我母亲的姓氏。在这之前,我姓韩。”
程尹一惊,“麒麟集团的董事长,是你的……”
“麒麟集团由韩麒和韩麟两兄弟一手创立,我是韩捷,麒麟集团前董事长韩麒的独子。现董事长韩麟不仅是我的亲叔叔,也是雇人杀害我父母的元凶。”
猝不及防的真相就这样暴露在程尹面前,程尹一时之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她回过神来,“那小五……”
“小五幼年丧母,他的父亲,就是当年为了保护我牺牲了自己性命的管家。”
爆炸性的信息再一次直面而来,一时间她得脑子乱成一团,不得不以沉默应对。
然而狐狸并没有打算给她太久的思考时间。“兔儿,这个案子一直是花花负责的,我需要你助他一臂之力。行动过程中可能会有危险,虽然我没法确保你安然无恙,但也绝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可愿意?”狐狸抬眼沉静地看着程尹,眼神内没有任何情绪,他在等程尹做决定。
“保证完成任务!”程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复。
她为花汀寒的不幸遭遇悲伤愤怒,为打击犯罪而斗志昂扬,为头一次狐狸被布置任务而兴奋不已,当这些心情交汇在一起时,程尹根本没办法做出理性判断,她的反应皆出自本能。
“好孩子,”狐狸赞扬道,“从这一刻起,我要你绝对服从花花的命令,直到任务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