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比赛的初赛和复赛已经结束,程尹不负众望,顺利过关。
自从第一次在风花血月聚会,楚越明显感觉到他和程尹越发熟稔。于是楚越变身热心观众,程尹的每场比赛他都拉着于浩前去捧场。
“程尹,你表现不错呦,每一场都横扫千军!”楚越眉开眼笑道。
“不过那个叫廖雯的也挺厉害的。”于浩不经意地插了一句。
“那丫头的确有点水平,不过跟程尹一比就少了几分自由挥洒的气度。”楚越满不在乎。
“那是,全能女神不是白叫的。”于浩适时地给予肯定。
二人一唱一和地给程尹戴高帽,她却只顾埋头走路,沉默不语。于浩口中的那个叫廖雯的女孩早就引起了程尹的注意,她参赛准备的材料明显是自己高中时的文章,看来让凌枫出手相助的学妹就是她了。听着自己的作品被当作原创从别人的嘴巴里声情并茂地道出,程尹只觉得好笑,这明目张胆的剽窃也让程尹越发感到凌枫的一番好意被辜负了。
不过那到底不是她的事。
从初赛到复赛,程尹可说是驾轻就熟,毫不费力,毕竟她没有使出全力,总是有所保留。对她而言,无论是初赛还是复赛都不重要,决赛才是她真正要表现的时刻,因为台下有她期待已久的目光。每每候场时她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极少和其他选手打招呼,反倒是那廖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和周围人相谈甚欢,很快就打成一片。大概是程尹初赛和复赛太过低调,倒让那廖雯抢走了许多风头,大家都议论着这廖雯将会成为问鼎冠军之人。
决赛将于周五晚在D大礼堂举行,这是D大最盛大的赛事之一,就连门票都是提前在网上抽取的。楚越曾建议她发动班里同学去抢票,届时来助阵亲友团,却被她拒绝了。楚越了解她的性情,也就不再劝阻。
周三晚上,程尹从图书馆回到宿舍,一进门她就感觉气氛怪怪的。平日里充满欢声笑语的寝室今晚格外安静,赵雨晴和方思琪两人都躺在床上不做声,简丹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一见程尹回来,赵雨晴坐起身来指了指简丹的座位,“程尹,出大事了!”。
“怎么了?”程尹放下书包,回头问道。
“简丹和她男朋友闹翻了!”方思琪翻过身道。
“情侣之间吵架不是很正常吗?”程尹不以为意。
“不,这次不同以往,因为她男朋友犯了原则性错误。”方思琪目露鄙夷之色。
“劈腿了?”程尹道。
“没错。”赵雨晴点点头。
“那就分了吧,认清他是什么样的人,对简丹来说反而是好事。”程尹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果然是没谈过恋爱的人,爱情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理智?分手是会心痛的。”赵雨晴端出一副教育她的姿态来。
“简丹在哪里?”程尹问道。
“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打电话,估计还在吵呢。简丹可是有感情洁癖的,这一下她男朋友可算是撞枪口上了。”赵雨晴和方思琪两人面面相觑,深表遗憾。
“我去看看她。”程尹说完就要出门。
“别去别去,”方思琪叫道,“去了会让简丹更尴尬呢!”
“就是就是,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下也好,别去打扰她。”赵雨晴附和道。
程尹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翻看着。
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越来越享受大学里的宿舍生活。从前她每天放学都会按时回家,作业加上社团活动还有同学们的各种求助挤满了她的课余时间,即使如此她仍游离于集体之外,常常不被同学想起。以往的经历让程尹习惯了被动地交流,她相信不在意就不会难过,因此她对身边的人向来都只是有求必应,却无过多情感上的付出。如今她有三个朝夕相处的室友,每天早上会拉着她的手一起上课,陪她吃饭,有时会约她一起自习跑步看电影,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相处和陪伴。她似乎也默认了这种生活模式,每天都有三个女孩围在身边叽叽喳喳谈天说地,以至于偶尔安静下来她反倒心里颇不安宁。生活里突然多了一种美妙的快乐,她终于知道自己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朋友,她的存在是有意义的,而不仅仅是需要时才会被想起的万能钥匙。正因如此,她默默地接纳了她的室友们,并愿意为她们提供任何帮助,她想要牢牢地守护住这难能可贵的友情。
简丹和她的男朋友曹显是高中同学,两人高一时相恋。高考后,曹显去外地的一所大学,于是两人开始了异地恋,没想到只过了几个月,曹显就劈腿了同校的一个女生。相比赵雨晴和方思琪的神经大条,简丹却是个心思格外细腻的女孩,这种性格的人理解包容他人,做事细致,观察入微,但也很容易钻牛角尖。程尹只怕简丹盛怒之下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越想心里越不宁静。
时钟走过零点,程尹再也坐不住了,从衣柜里抓起一件最厚的风衣就出了门。
穿过安静的走廊,程尹来到阳台,却没有开门,只是隐在玻璃门后的阴影里。
月色皎洁,寒风凛冽,简丹仍旧站在那里,程尹隐隐约约听到她打电话的内容,言辞锋利,句句伤人。一向温柔可人的女孩竟换了一副尖锐刻薄的样子,程尹震惊之余也满是心疼。
简丹愤怒地吼出了最后一句,挂了电话,整个人也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无助地跌坐在地上小声地哭泣。
程尹默默打开门走过去,从背后将大衣披在简丹身上,然后紧紧地抱住她。此刻她亲眼目睹了简丹的痛苦,那些安慰的话反而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安静地拥抱着她,希望给她温暖和依靠。
简丹迷茫地回头,看清来人后,哭着扑进了程尹怀里。“小尹……”话还没说,简丹已是泪流满面。
“我在。”程尹一向最怕看到别人流泪,她拥着简丹,心酸地难以言表。
“曹显他就是个王八蛋,一开学他就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了,他竟骗了我这么久。”简丹啜泣道。
“他的确是个混蛋,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伤心。”程尹一手揽着简丹,一手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这些都过去了,以后你会看得更清楚,也一定会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他以前总说会永远爱我,一辈子不离不弃。他为什么要离开我呢?是我不好吗?”简丹话语里尽是伤痛。
“不不不,当然不是,你很好,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程尹从未安慰过别人,不过她还是理智地避免讲道理,因为她知道对待简丹这种感性的人,理智思考分析是没用的。其实二人分手也是有情可原,通过简丹平时透露的信息,程尹料定曹显和简丹一样,都是思想比较幼稚,害怕寂寞,渴望陪伴的人,异地恋带来的不安终究是超越了爱情的甜蜜。
“小尹,你不知道曹显对我的意义,我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我爸生意忙,几乎不管我,这些年来,他是陪伴我时间最长的人。我该怎么办?从今以后,我又是一个人了。”简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不会的,你怎么会是一个人?没有了曹显,有我陪着你啊。”程尹抬头看了看天空,月光清冽,银辉倾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尹,你是我进入D大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不会离开我的,对吗?”简丹坐起身来,认真地看着程尹。
程尹微笑着揽过简丹,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我答应你,这四年我会陪伴你保护你,不会离开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简丹扑哧一声笑了,“小尹,你这话说得好像是一个保镖。”
看到简丹转悲为喜,程尹一颗心总算落了地,“那你相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当然相信你,你可是全能女神。”简丹说完,突然拥着程尹由衷道,“小尹,谢谢,谢谢你成为我的朋友。”
一语道出真心。
程尹只觉得这一句道谢也深深地震撼了她。她平日里也算是帮人无数,得到过诸多感谢之词,但却没有一句像简丹说的那样暖心。因为这不仅仅是感谢,更是发自肺腑的信任和依赖。此刻程尹的胸腔内被一种强烈的被需要感填满,这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神奇体验,这种感觉让她幸福、自豪,并为之激动。
“简丹,我会一直守护你的,我保证。”程尹暗暗发誓。
简丹把头靠在程尹肩上,小声地诉说着电话里的争吵经过,话语里已没有刚才的绝望悲切之感。程尹将她裹在大衣里,像是保护着一只受伤的小兽,小心地将她护在胸前。
两个人的悄悄话持续了半个小时,程尹一身单衣独自抵抗着严寒。只顾着照顾简丹,竟忘了给自己添一件外套,如今她只觉得自己像掉进了冰窖一样浑身冷得发抖,腿脚更是冻得麻木了。随后,她扶着简丹回寝室休息。也许是程尹的陪伴起了作用,简丹道了晚安后安静地睡着了,而程尹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大约天快亮的时候,她终是难敌困意,昏昏沉沉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