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馆出来以后,云依斐又叫金勇带她去了一个地方——当铺。
开始,金勇以为她有事要办,去了以后才惊讶地发现,她竟是为了赎回金大娘先前当的金镯子。
饶是这七尺汉子,也有点眼圈发红,对她印象大为改观,没想到她这般有心。
实际他对这姑娘一直是有警惕心的,奈何他娘因着死去妹妹的缘故对她极好,他劝不动,也只能由着母亲去了。
只是,到底觉得这人来历不明,不怎么亲近的起来。
没想到,娘果然没有疼错人。
等他们回到家中,金大娘早已迎了出来。见云依斐完好无损的回来,才彻底放下心来。
乍见买回的那满满一牛车东西,又听金勇赞不绝口地说起一日便赚了六十余两银子,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
仔细一看,发现满满当当一车全是一家人的日常需用,柴米油盐。甚至每人还有两块新布料,心下感动不已。
金大嫂摸着布料忍不住问:“这般好的料子,想必不便宜吧?”
云依斐见她一脸心疼的样子,知道是节俭惯了,劝道:“劳烦你们照顾我许久,一点小心意,大嫂千万莫要推脱。”
说完,又神神秘秘地自怀中摸出一精致的小盒子来,献宝似的给了金大娘。
金大娘好奇的接过打开,眼睛便红了起来。
“娘,这是云姑娘给你赎回来的。我不让,她非不肯。姑娘一片心意,您老人家就收起来吧!”金勇的语气有些异样,显见心中不似面上那般没得波澜。
“好孩子,好孩子啊!”
金大娘拉过云依斐的手,一边抹了把眼泪,“以后你就是大娘的亲闺女,谁也甭想欺负了你去!哪个不长眼睛,老婆子要跟他拼命的!”
“婆婆,姑娘跟咱家的缘分真是不浅。不如你就认了姑娘做干闺女,以后姑娘住在这儿便也能安心了。”
“如此再好不过,就是不知你云妹妹会不会嫌弃咱家。”
受当下情绪影响,云依斐也是眼圈红红的,说:“大娘,您一家人救了我,便如我的再生父母。左右也不知我家人在何处,以后,你们便是我的家人。”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完全是形势之下的情感流露。
一段时日相处下来,金家对她真是没得说。先前为她看伤抓药花光了家底,金大娘宁愿去给人家洗衣服,也没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
说到底,他们图什么呢?
她一直说,什么都记不得,甚至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家人。
要说冲着她家人找来后的感谢倒也可能,但万一他们一直不来找她呢?或者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呢?所以,她不觉得他们是有所图。
非说有什么,她觉得,倒像金大娘将自己当成死去女儿的替身,才会把本应对她的好和亏欠都弥补在自己身上。
初衷不见得无私,但这殷殷舐犊之情也叫她格外心疼这个痛失爱女的善良妇人。
可能母亲大都如此吧!
看见她便能想到自己的妈妈,就想对她好一点。
就这么着,从这天起,云依斐正式成为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第一次赚到钱的兴奋之情持续了好几天,虽说是误打误撞,这笔钱终归让一家人生活好了起来,之前的一些想法也有了用武之地。
为着日后考虑,赚的银子给了金勇一半,毕竟她只是动动嘴皮子。其实本应多给点,但她存了个小心思,需要攒钱。
既然已是干兄妹,金勇便怎么也不肯拿这部分钱,直到云依斐说,以后还会赚更多,他才勉强收下。
说先替她收起,日后留给她当嫁妆的。
他当然不是随口说说,可云依斐压根就没想过这方面的事。莫说婚嫁,便是谈情的心思也无半分。
如今她只想好好赚钱,报答金氏一家的恩情。然后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嗯,周游新世界。
至于这钱如何赚,可没少花心思。
木头玩具虽是赚钱,但制作工期慢,目前还做不到量产。价格上来说,普通百姓也消费不起。
所以她又动起了别的心思。
这会手里有了钱,制作布偶便不是问题了,金大嫂的刺绣手艺也可以利用起来了。
将此事一说,老实妇人没什么主见,但却十分淳朴勤俭,见识过云依斐这赚钱的本事,对她的话异常信任。
此地的布偶玩具种类极少。集市上除了小老虎,便是兔儿爷,还有几样丑丑的男女福娃娃。所以她要跟金大嫂通力合作。
这布艺玩偶制作起来很是容易。
画出画样,选好合适的材料,一日便能缝出十多个。简单的卖便宜些,普通百姓也可买的起,精致绣花纹样的便高价卖给大户人家。
她要做的,便是给金大嫂画图样。
这花样没问题,现代的卡通形象挨着画就是。
只是,问题出在,拿出笔墨才发现,她用不习惯毛笔。
以前在现代,学的基本都是现代画。素描速写、水彩都画过,还有最喜欢的漫画,却是未学国画,也不曾练过书法。
云依斐苦苦思索,有什么东西可以替代铅笔呢?
正在发愁之际,院里金大娘养的几只肥肥的大白鹅打起了架。云依斐福至心灵,想起了鹅毛笔。
于是,在两个妇人惊愕的目光下,她跟小虎满院子的撵着鹅屁股拔毛。
一大一小折腾了半天,终是顺利拔下了一根。代价嘛,看一院子的鸡飞狗跳,灰头土脸的俩人,还有她小心藏在身后红一块紫一块的手背就知道了。
云依斐宝贝的拿去用开水煮过,在火上烘干,又用小刀将鹅毛根部削出钢笔笔尖的样子。
沾着墨水试了下,还挺顺手!
就是鹅毛的气味,难闻了点。回头可得买点香熏一下。
选出几个简单些的卡通形象画下来,想了想,又画了几种复杂些带刺绣图案的,一起给金大嫂送过去。
大嫂异常欣喜,不住口地夸奖这花样画的好。
她本就极喜欢画画,得了夸赞更是开心。又铺开纸,画了几种可以用木头制作的玩具小车和模型,想着拿给金勇让他照着做。
可惜这时代的笔墨纸砚都挺贵,颜料种类也不丰富,她没舍得多买。
云依斐一边画一边在心里想,等以后赚了钱,我要买一百张那号称莹润如玉的白玉纸!
就在云依斐满院子追着鹅拔毛的时候,一如往常般压抑混乱的朔王府里,又有人偷偷进了醉的如一滩烂泥的王爷房间。
“王爷,打听到了。半月前鹰卫中有两人确实到过宋城地界,却并未在外监视的暗哨接触。应该是为了别的差事而来。时间上与那位大小姐的失踪颇为吻合。”
“来的是谁?可有办法打听到具体任务?”
“来的是鹰七和鹰九。任务打听不到,您也知道,鹰卫只听那位调遣,信息很难探听到。这次也是我们查访大小姐的踪迹时无意间探到他二人出现过的消息。”
王爷眉尖微蹙:“这么说,他们的任务很可能跟她有关?”
“属下也是这么猜测的。毕竟,时间和地点,都太巧合了。”
“今日见到他了?”
这没头没脑的话题一转,让恭敬站在下首的侍卫一愣,转瞬明白过来:“见到了,公子说苏先生年迈不愿出,荐了他的徒弟。”
王爷听了模糊的嗯了一声,感觉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半天没再有动静,侍卫以为无事了,正要退出,朔王又开口说道:“让他在此留段时日吧,看情形,短时我们回不了京了......”
分明没有人叹气,侍卫却觉得自己听到了那声无奈,有心说点什么,却不知用什么词恰当。
踟蹰片刻,只低低应了声是,便退去了。只留下薄唇紧抿再未开口的王爷,努力掩藏起眼底那丝茫然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