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本公主心中自然有数,不用你来教训!”云华不可一世的睨着鹰。
如果她知道,此时正有多人的性命系于她身上,包括以前并不十分疼惜她现在却可以放任她所有怪异行径的可汗……葛勤,那么,她也许就不会作这样的决定了。但人是不能预知未来的。
鹰看着云华,不发一言,炯炯的目光让她有些害怕。
“算了,看你前些日子尽心竭力的保护过我,告诉你也无妨。”许是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云华向在不远处牧马的人打了个手势,那人迅速牵了一匹体彪腿壮的,她跨坐上去,看着仍站在草丛中的鹰道:“你曾和叶护哥哥说过,一旦娶妻,定会带着妻子去见你师父,这是你们的门规,对不对?”
鹰的脸冷下来,语气更是淡,“你要嫁我,就是因为这?”
云华漫不经心地抚着身下马的棕毛道:“也不全是。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情形吗?那时,我还真喜欢你,当着父汗和大臣们的面,说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
“你那时才十岁。”鹰沉声打断她。
“是啊,现在我长大了,却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了。但美丽高贵的回纥公主,是不能输给一个大唐艺妓的,你说是不是?”云华重重的一记马鞭抽下去,身下的马吃痛,撒开四蹄拼命前奔,眨眼,就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
夕阳下,鹰的周身像渡了一层金,他长时间矗立着,面向牙帐的目光深黑悠远。
大唐。
史思明退守博陵不久,郭子仪与李光弼就从常山发兵,欲取之。但由于博陵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所以,即使郭子仪屡屡用计,李光弼骁勇无敌,一时也奈何不了他。郭、李二人只好退到常山,欲静观其变,先谋而后动。
又是闷热异常的夜晚,士兵们都打着赤膊,敞开大门睡觉,晚间偶尔的凉风能给他们祛除一些体热。
泛音阁内,却有两个人影在忙碌着。
灯下,一个高大的身影仰头看着面前的大幅地图,皱起的眉头似乎昭示着他心里的焦灼。一个身着士兵服的较小身影走上前,柔声道:“我把水给你准备好了,去洗个澡吧!”
高大的身影沉默着,较小的身影也静静立于一旁,夜,是躁热而又寂静的,除了蚊虫的嗡嗡声。
“你来给我擦背!”忽然,高大身影命令道。
“无上荣幸!”居然可以听出轻笑。
这身体,还是当初在长安将军府里,“色诱”了她的那具。秦心月拿帕子的手轻轻擦着李光弼的身体,每擦一处,心酸就多一点。
肩胛上的紫红色伤疤,是史思明那一箭留下的,所幸没有伤及性命;背上的四、五处长短不一的剑伤,也是那一战的“纪念”;前胸尚未愈合的新伤,是此次在博陵负上的……再往下擦……他性感紧实的臀部,却有好些看上去更久远的伤痕,密密麻麻,却不象剑伤。
“这里……”秦心月边小心擦拭着,边问道:“是好久以前的旧伤了吧?”
“恩。”李光弼难得这么安静乖巧的坐在浴盆里,任她摆弄。
“是怎么弄的?”秦心月在想:这么多的伤痕,当时一定很疼。
“鞭子抽的。”他声音比桶里的水更凉。
“啊……”秦心月惊呼:“谁那么狠……”
又是沉默。
“你为什么不反抗?”秦心月掉下泪,看伤痕的分布,倒像是端端趴着被人打的。
“我那时,才五岁。”李光弼闭上眼,言语中带着深深地苍凉。
帕子掉到水里,她没吭声,从后面紧紧抱住他,用脸和泪水摩挲着他的背。
“你想知道伤我的是谁吗?”李光弼痛苦的张开眼。
“不!”秦心月捂住他的嘴,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不管是谁,都过去了好吗……我相信,那个人,一定也是有苦衷的!就像你当初休掉我,你,也是有苦衷的。”
绕到李光弼身前,她看着他的眼,“你以前和郭大哥不和,担心他借机报复,所以休了我,你想到过会给我带来以后的伤害吗?”
他摇头,怔怔看着她。秦心月接着道:“伤害已经造成,无可避免,所以,我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你内疚吗?”不等李光弼有回应,她缓声又道:“你一定是内疚的,因为你的初衷并不是如此,你希望我好,希望我幸福,所以,即使你喜欢我,你却在休书上写下‘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的话。你写这些时,心里是不情愿的,对吗?”
李光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他不记得自己曾告诉过她什么,那么,她的这些话,难道只是碰巧罢了?
“那不一样。”李光弼低头自语。
秦心月当然知道不一样。事实上,她一直也不能认同李楷洛的做法,什么原因,也不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啊!如果她是他,面对着那样的父亲,那样的家教,几十年如一日,也会有心理障碍的吧。
可是,要让她的夫君……那么优秀的李光弼一生都活在这个阴影下吗?不,她不愿意。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秦心月知道,要解开他心里的结,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何况,现在又正处于和史思明对战的胶着期。
“咱们来谈点别的吧!”秦心月振作一下,笑眯眯的道。
李光弼不解,疑惑的看着她。
“我出个脑筋急转弯给你,看你能不能猜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