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不知自己骑着马紧跟着伯雅走了有多久,路似乎很长又很短,沿途各有风景,但她却无心欣赏,因为她本就不是出来游玩的。
她心绪起伏,忐忑,不知自己跟着伯雅会到哪里停下,只是没想到,他带自己来到的会是这样一个地方。路过一个村庄,骑进一片林子,走到一座山间,穿过一道如被刀劈开的长长狭道后,豁然开朗,如进入了一个与外世隔绝的地方。
这里群峰环抱,山清水秀,绿荫满目,繁花迷人,风儿旋送,似乎让人神清气爽,恍然间暑热已消去了不少,太阳仿若在这儿也变得温柔了些,没那么火辣了。
顺着一条小河,他们骑进另一片林子,这儿又另是一番风光,还有,水晶终于又看到了人,此前本有些悬着的心也就此放下了些,但疑惑更甚了,这是什么地方?
伯雅让她见的人是在这儿吗?而这里看到的情况更让她奇怪。
伯雅是在一次拜祭母后之后心情不好,于返回都城之中散步到一处地方避雨而发现这里的。这个独特的地方让那时他的心境逐渐平静了下来。
在这里,伯雅他遇到了一位老人,听到了一个故事,也是关于这个地方的由来,而那老人,就是于眼前不远处,他们看到的这个在凿着一尊佛像的已是满头白发的老爷爷。
水晶看到,老爷爷的身边,这里是一个隐于山林间的寺庙,与其说是寺庙,不如说是开凿于山脚间岩石上的几处洞窟,洞窟属于半天然半人工开挖的,看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约有十来间或大或小,或宽或窄,或深或浅的窟房分布于其间。
山前不远,有一条小河穿林而过,刚才就是沿着这条河的一边骑行过来的。
离窟寺的近处一边外不远,搭建有几间木屋,周围布有田畦菜园,还挖有一个小池子,边上,长着几株果树。
老爷爷见到伯雅王子与水晶两人,并未迎上来,而是在伯雅与他打过招呼后,他只微笑的抬头颔首回应了他一下,便继续干着他手里刚停了一下的活,钎子凿在石上的声音继续响起于山林之间,回荡在山谷之中。
水晶看到,伯雅王子对此反应似乎并无丝毫的在意,他带着水晶向那前面不远处的那个木屋之地走去。
伯雅这会并未看到他想见的人,心里想着:“这时应该在浇水吧!”
水晶此刻的心情是激动又紧张的,内心充满忐忑:“会在这儿吗?”
只是到这里,伯雅王子并未说别的什么话,他距离几步看了一下虚掩的门,并未去到约两丈开间的木屋门前,而是往向木屋的右边转去,水晶紧随而上,来到了木屋的后面。
当水晶看到屋后那不远处菜园里的两个人的背影时,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似乎一种由远而近的熟悉感漫延而来,她随之定位了脚步,呆在了那儿。
伯雅感觉到了,侧头回看了她一下,并未催促或提醒什么,而是自己一人接着继续向那园子中的两个人走去。
水晶见到他的背影往自己身前一晃,径直向前,她马上醒过神来,亦就在他身后几步开外跟了上去,不紧不慢,脑中却似乎是一片空白似的。
近了,近了,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沉了起来。
眼前不远,一只蹲坐在一截木桩上的猴子警觉了起来,却并未逃跑,而是更快速的把拿到手中的一个干果往咧开的大嘴里塞。
“我带个人来看您们!”伯雅王子终于走到近前,对着菜园子中一位蹲着,背向他往菜上浇水的男人,另一个背向他在靠近篱笆,手拿东西正喂着一只蹲在半人高木桩上的那只猴子的女人说道。
在听到伯雅王子的声音之前,女人是先觉的,她看到了面前自己投喂的猴子之前那表情的异样,这刻听到伯雅王子的话,便已先自转过了身来。
一刹那间,在看到伯雅身后走上右前来的女子时,怔住了,左手上那捧抓着的一把干果与右手上拿捏着的一颗干果不自觉的就撒落掉放到了地上。
而猴子这刻眼见吃的东西掉到地上,马上“嗞吱”的叫了几声,跳到了地上,抓了几把,拿到了几颗地里落的果子就跑开了,却并未惊醒怔住的这个看去约六十岁的老妇人。
只是这时,老妇人左旁近处蹲着的那男子却是反应了过来,他马上站起了身,随着转了过来,眼睛一下瞪大了,手中之前紧拿着的木瓢不觉抖了一下,瓢中的半瓢子水晃动着,有一些洒溅到了地上与他的手上,这一切都发生在见到伯雅右手边的水晶这刻。
可是随之他马上把眼神移到了伯雅身上,看着他的脸,表情一下冷漠了下来,人也随着镇定的屈了下身子,把手里的木瓢轻轻的放到了一边的小木桶中,口中道:“你为何还来?”语气冷淡之中透着更多的是纠结。
说完,他起身,这个看去像是近七十岁的老爷爷移了几步来到老妇人,奶奶身边,一只手抓了抓她此时还有些抖动的右手,口上轻语了一句:“没事!”回身挡在了她的侧前,看着伯雅王子,似乎在等待着王子的什么回应。
“这位是水晶小姐,我的师妹,她想见见您们。”伯雅王子似乎并不在意对方那听去有些并不算友好的口气,而是转而介绍着身侧的水晶,只是说话间,微微愣了一下。
他看到水晶那似乎有些迷朦的双眼像是要泛出泪花来,心便随之不规率的跳颤了一下,不敢再视,好像也忘了看两位老人家这会的表情,便转过头来看着面前不远的那老爷爷与老奶奶。
水晶此时的内心是与那两位老人家一样翻涌的。因为她认出了他们正是自己熟悉的家人,外公外婆,但却不再是记忆中留存的那个样子了!
她记忆中,原本头发只是灰白的他们已是满头白发;原本红润的皮肤却变得棕暗,皱纹更多了不少,浅的更深了,更不见了那慈祥的常挂在脸上的微笑。
水晶的手这刻是攥紧的,脚趾不觉扣着地,她抑制着自己那可能会忍不住那内心翻涌的全身颤动,话到嘴边想叫出什么,却那样的沉重,说不出口,亦不能说出,耳中却再次听到了外公那熟悉又有些变得沙哑的声音:“我们又不认识她,为何要见我们?”
“这……”伯雅不想竟是听到这话,或许是他们或他误会了?一时盯着水晶的外公不知该说什么,语噎了。
其实伯雅亦不意外,如他所料,料中,如此也是情有可原,或是彼此有顾忌,必竟他在这里,有些隐情不便道出。
外公再次扫看了一下水晶,又马上看向伯雅王子,道:“你既是真的想放了我们,为何要三番五次的再来打扰于我们?”话中像是充满了无奈的情绪。
自从当年瞒着父王把水晶的外公外婆秘密救下后,这几年来,伯雅始终未能化解他们两人对他的恨!
虽然后来他们夫妇在他面前表现的渐渐没那么冲动激烈了,但每次来看他们,伯雅能感觉到,他们似乎在心中对他的恨更压抑了!
外公外婆不想要伯雅王子给他们的帮助,但却又不得不接受他的安排。
在这儿的几年,他们的心不知不觉间安静下来了许多,不想今日,却如此意外突然的见到他们日思夜想,唯一牵挂的亲人,他们原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外孙女,紫水晶!
外公外婆是就那么一眼间马上便认出她的,只是在伯雅王子面前,他们是想认却不敢认啊!
“他要干什么?”“紫儿为何会是他的师妹?”“孩子,你认出我们了吗?”他们心中有千言万语,有众多的疑惑,这刻,也只能藏在心里。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伯雅王子忽然有些感慨似的发出了这么一句话。这算是回应了外公外婆的问题了吗?
只是听到这话的外公与这时已是慢慢缓过神来的外婆内心一紧:“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终于忍不住要对我们动手了吗?”
夫妻俩彼此的手抓握在一起更紧了,口上却未再说什么了,只是盯着王子看着,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的总扫向水晶,这个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未见的外孙女,他们这世上剩下的唯一宝贝!
“是我请求王子让我来的,我想见见罗浮赖玛的人,想听听他们曾经的故事!”水晶终于迈出了沉重的步子,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抓住了他们那双紧握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手中道,声音禁不住的竟有些颤抖。
水晶不知伯雅做过什么,但看到外公外婆真的就在自己的面前,这刻,她很庆幸,他们真的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