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凉城
繁华喧嚷,街边小贩的叫卖,成排的店铺热热闹闹的。鎏暮见这般景象,乐的合不拢嘴,在魔界,部落集市她倒也逛过,没什么稀罕的,哪像这人界的集市应有尽有。她跟个未见过世面的孩子一样左看看右看看,脸上尽是新奇,一会拿个风筝转几圈,一会用那胭脂水粉抹了下脸蛋。赵曾延默默在后跟着她,他见她满脸花哨,像个鬼脸,不禁扬了嘴角。
那卖胭脂的小贩和一旁的夫人姑娘见她胡乱涂抹的脸,皆是憋着嘴笑个不停,鎏暮问小贩:“这样可还行?”小贩赶忙忍着笑,翘拇指:“美!姑娘的美貌自是没话说。。。”说完又是没忍住笑咧了嘴。鎏暮一听转头得意的问赵曾延:“这妆容是不是绝美?”男人眼里存了笑意,也是忍了许久才轻启薄唇,“白姑娘的美还真是惨绝人寰。”惨绝人寰?是说她丑喽。鎏暮气恼的把胭脂盒一放,转头擦着脸上的妆粉,不想理他。这闷葫芦,给她领了个路,带她来了烨凉,此后,要不就一言不发,要不就语出气死人。她心里暗自琢磨,定是当初亮魔兽伤了他他就借机报复,哼,小气鬼。转念又一想,三年前说来她也是理亏的,今日他又帮自己脱困,呼了几口气,算了算了,我堂堂狼族魔女,得有狼的魄力,得心胸开阔,自然不跟他小小人类一般计较。
哦~女尊之城?鎏暮咬着口中刚买的糖葫芦,听赵曾延给她讲人界四城。人界分为四城,圣祧,烨凉,韵绯,池寰。圣祧,人界四城之首,时有神界之人出没。烨凉,驱魔师集结之处。韵绯,女尊之城。池寰,充满通晓天道医术的异人术士,“没想到人界也是有很多能人异士的嘛。”被糖葫芦酸了牙,她忍着满眼的泪,嘶嘶的点点头,口齿不清的又说:“我们魔界自然不比你们差。就说在我的部落,最厉害的就数舜和长老了,他通晓三界所有的事,在我看来就是无所不能,还有我哥白翌,他可是全狼族最厉害的勇者,他的魔力绝对无人能敌,另外,还有曳姨,瑛华,她们是猫族的,对我都是极好的。”
说起白翌,鎏暮满心的崇拜和骄傲,说到这,她倒是有些想念他们了,她偷跑出来,他们一定很担心。赵曾延在一旁默默听她叽叽喳喳的说着,心中涌上一阵暖意。听她突然没了声响,察觉她的那小脸上的落寞,莫名揪了心,没有多问只是轻声说:“你在这等我。”说完转头扎进了人堆,不见了踪影。
鎏暮看他离开,不知他要去做什么,正想追上去,耳边突然传来阵阵铃响,吸引了她注意,竖耳听着,抬脚离了那里寻着铃声到了一家店铺前停下了。
古箐阁,是个古董铺子。越靠近阁中,铃声就越大越猛烈,震得她耳朵都有些疼。铺子里好物不少,不过都是人界和修仙之物,她不禁有些嫌弃怎么就没有魔界的呢。转了一圈都没看到有铃铛,可那铃声仍不绝于耳。
角落的摇椅上现出了一个女子,着了一身素淡的青衣,脸上蒙了一层薄纱看不清面容,只是慵懒的躺在上面,细长的双眼闭着,懒懒的说了句:“想要什么自己寻。”鎏暮正奇怪那铃声,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到那女子心生疑惑。她慢慢走近那女子,这女子身上的气息,清冽纯净,与魔界和人界的都不同,难道。。。应是神界之人。“方才,我听到一阵铃响,便寻声到了这里,不知这里可有铃铛?”
那在摇椅上的女子嚯的睁开眼,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她,眼中闪过诧异,转而平静,从怀中掏出一个黑铃铛,举到她面前抬眼看着她:“是这个吗?”
铃响俞加强烈,正是面前这个铃铛在响。鎏暮急忙点点头,“是,这是何物?”
青衣女子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朦胧,仿佛陷入了不可拔的回忆,久久才退后一步,单膝向鎏暮一拜:“恭迎罗刹将军!”恭敬肃颜。
鎏暮惊诧,呆了一下,赶紧扶她:“什么罗刹将军,店家定是认错人了,我我我。。。”不能暴露魔族身份,她一时不知怎的解释。
正不知所措,门口传来一声隐隐焦灼的男声:“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赵曾延,他手里拿了个油纸包,眉头紧皱,本是紧张的面色见了鎏暮稍有松缓。方才他去买了莲花糕回去找她,却不见了她的踪影,想到她三年前的消失,又想到今日的暗杀,他有些慌了神,急急忙忙的去找,就见她在这古董铺子里一脸茫然无措。
青衣女子见他进来,起了身,将手中铃铛递给鎏暮:“这是魔音铃,既然你回来了,这铃该物归原主了。”
魔音铃,是魔界之物?鎏暮接过铃铛,铃响渐渐停息,她正端详,却见黑铃铛突然放出黑光,消失在她的手心,好像本就属于她。“这。。?”
青衣女子看她疑惑的面容,清淡的面上透了丝悲怜,眼中的水光似有若无的闪着,许久她侧目看了看她身旁的赵曾延,叹了口气:“时时事事皆有尽,勿忘勿强求,方能为善。”转身躺上摇椅,慢慢闭上眼,满脸疲惫。
鎏暮不懂还想问,身旁男人却拉起她的手带她出了阁,“干嘛,我还没问清楚呢?”她心头总觉得那女子知晓些什么,却无奈男人手上的力道她实在拽不开,只能跟着走了。赵曾延回头见她一脸憋屈,感到手中细腻,不觉脸一热,松了手。他把手中的油纸包递过去,“给你这个。”鎏暮别扭着接过来,低头嗅嗅,面露喜色,好奇的抬眼问他:这是什么,好香啊!那双欢快的眼眸流光溢彩,赵曾延被恍了神,倒也不枉费他跑到城南给她买。
等不及他回答,鎏暮拆了油纸包,晶莹剔透的白糕整整齐齐的摆在里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忙不迭的拿起一块塞进嘴里,香甜软糯,滋味饱满不腻人,唇齿间全是她喜爱的莲花香。“唔,这。。这是什么啊?好吃!”她塞了满嘴,唇齿不清的又问。
“莲花糕。”赵曾延回了神,有些赧然。“莲花糕……真不错,这人界不禁有好玩的还有好吃的,嗯。。。这趟果然没白来啊!”她砸吧着嘴不断点头,心里美滋滋。这闷葫芦虽说闷了些,但是也是蛮善解人意的。
她又捏起一块刚要在塞进嘴里,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突的递到他嘴边,脸上全是忍痛割爱,“好东西都是要分享的嘛,喏,给你吃。”
赵曾延顿了顿,看着眼前的白糕,他。。。是不爱吃这甜腻的糕点的,不过,眼前白皙小脸上红扑扑的,就若这莲花糕一般。他张了嘴就着她的手吃了进去,点点头,“嗯,确实。。。好吃。”
她笑眯了眼,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塞在嘴里,嚼着感觉意犹未尽,举手拍拍他的肩,将手上的白粉趁机擦到他衣服上,心里偷乐:“既然赵兄如此好客,那以后这莲花糕便交给你了!”说完脚步轻快的又去到处逛。赵曾延看着她在人群中显眼的紫发,舔了舔嘴唇,看来以后得多买点。凤眸细长弯起,心情爽朗,抬步跟了上去。
吃了好吃的,她的心情开阔了很多,方才的不安和迷茫也被忘到了脑后。暗香楼,这名字好听,应该是吃饭的地方吧,她在一家酒楼前停了脚,看着那红色的门面,琢磨着。那莲花糕好吃是好吃,可填不饱肚子,倒是把她的食欲勾了起来,正好去这里尝尝人界的美食。门口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妈妈看到她走过来,一把拉着她,凑上前上下打量:“哎呦,小姑娘,也是来寻欢的?”“寻欢?”鎏暮懵懂的看着面前脸上脂粉厚重的老鸨,“这里不是吃饭的?”“吃饭?哈哈哈,当然是,当然是吃饭的地,我这暗香楼不禁有好酒好菜还有温香软玉呢~快进来,快进来!”鎏暮被她身上的水粉味熏得有些晕,看她说的天花乱坠,呵呵的干笑着,既然有吃的就够了。刚要进去胳膊就被身后的男人拽住,他看了看里面:“这里你不能进。”
“不能进?为何,这不是吃饭的地方吗?”鎏暮扭着眉,这男人还真是猜不透。
那老鸨一看她身后的男人,双眼瞬间亮了,“这这这,这位公子可真是俊俏啊!”说着那白白胖胖的手便要摸上去,满脸都笑出了褶子。
鎏暮见赵曾延越发铁青的面色赶忙反手拉住老鸨,一起进了酒楼,嘴里嚷着:“快快快,我饿了,把你们这最好吃最贵的好菜好酒都给我上了。”赵曾延青着脸,咬牙看着楼里喧哗萎靡之景,也走了进去。
这里面真可谓是花天酒地,姑娘成群,千姿百态,皆是妩媚艳丽之色。
男人玉树临风,面容俊朗,一进门就吸引了一众花花姑娘的眼眸,个个笑的花枝乱颤,纷纷围了上来,一时都缠住了他。“公子~公子真是生的俊俏,可是让奴家好喜欢!”一个穿着绿色纱衣的娇俏女子大胆的将柔若无骨的手搭到赵曾延的肩上,身子也不断的向他身上靠。
鎏暮远见撅了嘴,心生不悦,哼,这男人的皮相就是招蜂引蝶,怪不得不敢进来。不愿再看她转头就走,却不料心烦意乱步子急了些,一下与向下走的人撞在了一起。脑袋撞得生疼,她心中有些焖火,抬眼,却愣住了。眼前男子长着一双狐狸眼,眼角有一颗泪痣,那唇似桃花般粉嫩,白肤皓齿,这脸真是比那女子还要美上一番,但他着一身鎏金黑衣,透着华贵,倒也添了男子气。面相俊美,又有些邪魅之姿,他嘴角衔了一丝笑意,那双暗蓝色的眼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深情绵绵,让她莫名的有些熟悉,好似在何处见过。
她被那灼灼的眼神瞧得有些失措,退了步,却没站牢,眼见就要摔下楼梯。一道白影闪过,下面有姑娘哎呦一声,恍然是那绿衣俏人被甩到了一边。转眼鎏暮已被白影稳稳的抱在了怀里。是赵曾延。她抬眸,看着他光洁微尖的下巴隐隐觉得像极了那莲花糕,莹润白皙,不自觉的磨了牙,咽了口水。
落了地,他将鎏暮放下来,右手虚虚微搂。怀抱美人的白衣男人望着楼梯顶的俊美男子,嘴角有些绷紧,狭长的凤眼中锋芒毕露。
黑衣男人打开手中的扇子,不急不忙的走下楼梯,无视了赵曾延胜似凌迟的眼神,对他怀里的女子微微笑道:“方才是在下唐突了,惊到姑娘实在抱歉。”
鎏暮想到自己还在赵曾延怀里,面上红热,暗暗推开他,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实在让她心跳加速,悄悄与他隔了些距离,才朝黑衣男子摆手:“无碍无碍,我没事的。”
周围的人看着他们,没了兴致,又各自昏天暗地去了,老鸨和姑娘们也没再注意他们,忙着招呼贵客。
沉冥自然看到她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在下沉冥,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白鎏暮,幸会幸会。”沉冥,她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却是想不起来。
“相逢不易,不如,我请二位去吃菜喝酒,也算是给姑娘赔罪了。”沉冥一收扇子,指了指二楼,邀请道。
“不劳烦了,我们自己吃即可。”赵曾延木着脸将鎏暮又拉到身边,冷声拒绝,鎏暮拽着胳膊却拽不开赌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哎,沉冥兄,他开玩笑的,既然沉冥兄如此盛情,我们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啊!”说完便径自跑上了楼,不敢看楼下那男人铁青的面色。心中嘀咕,真是阴晴不定的,有人请,又有饭吃,何乐而不为啊。
沉冥听她叫自己的名字,只觉心头一阵酸楚。千年前,小时侯,她也这般唤他名字,后来,长大了,她总是在意身份,称他君上,她陨灭之时,他以为再也听不到了,没想到,千年后,倒是如了愿。
“你,是何人,接近我们有何意图?”赵曾延冷声,黑紫色的凤眼幽沉的隐隐有着漩涡。沉冥笑了,也不惧,那双眼一时都不曾离开楼上的人儿,宠溺尽显言表:“意图?呵呵,我想我的意图很明显了。”说完就上了楼梯。赵曾延看在眼里,手中不禁握紧。
格雅舒适的房间,三个堪称绝色的人围坐在桌前。只是。。。鎏暮看着眼前端坐的两个人,一言不发,只是互相盯着彼此,却能感到其中的汹涌澎湃。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难不成这绝色男子见了面都要如此较量一番不成。不管了,你们继续,我先吃着。搓了搓手,喜上眉头,哎呀,这一桌子菜看着就有食欲啊,她先开动了!拿了个猪脚肘子,啃了一口,嗯!入口即化,滋味饱满,好吃!
“还不知公子名讳?”沉冥晃着手中扇,嘴角仍是那抹未变过的笑,只是那笑此时却是含了些意味。
“赵曾延。”对面男子喝了口杯中的桃花酿,缓缓沉声说。
沉冥手中一紧,面不改色,轻笑道:“不知赵兄与白姑娘是何关系?”
与你无关。赵曾延放下酒杯淡然不惊。
一旁的鎏暮听他问,一脸委屈的朝沉冥眨眨眼,含糊的说:“我是被这闷葫芦掳来的,可怜我孤苦无依,真是可怜可叹啊!”说完还努力的往外挤着泪。
赵曾延见她如此,心中冷哼,戏还真多。既然你要演,那我便奉陪到底。
嘴角上扬,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水晶包置于鎏暮面前,温声说:娘子莫不是初到这烨凉城,看了那戏子的戏不过瘾,自己还要与夫君试上一试?
语气温柔,但眼神却暗藏杀机,鎏暮听他这番说辞只觉石化,噎了一下,娘子?!夫君?!!
鎏暮啧啧一声,挑眉看着赵曾延,娘子?夫君?咦~她感觉酸的很,抖了抖身子,这便宜倒是占的随便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哼,这男人还真是深藏不露,编瞎话倒是一套一套的。“呵呵呵呵,是~”她敷衍的朝沉冥笑笑,牙缝挤出个字,转头瞪了他一眼,埋头接着吃饭不再理他。赵曾延挑眉,见她这般乖巧,不禁觉得她倒是识时务。
沉冥在一旁看着,嘴角绷了起来,拿着酒杯的手也不觉一紧,呵呵一笑:“看两位倒不像是夫妻啊。”
“哦?那沉冥兄觉得像什么?”鎏暮挑衅的看了身侧男人一眼,“我也觉得甚是不像,倒是土匪欺压民女更像一点。”
娘子说的是。赵曾延也不反驳,顺着她接了话,见她一脸憋屈,终是笑眯了眼。哎呦,这闷葫芦不笑就够妖孽了,这一笑仿佛冰山融化,旭日暖阳,鎏暮心中又是一阵骚动,只觉面上火热,心也狂跳不已。未觉,她已经一巴掌捂了过去,“你别这么笑,真是够招蜂引蝶的。”埋头扒饭,心里念着妖颜祸水呐!赵曾延彻底黑了脸,脸上还残留她的热度,不禁又失笑,抬眼看沉冥,那眼中尽是欢愉。沉冥不语,只是将那一瓶瓶桃花酿倒了个尽。
沉冥有些醉了,趴在桌上。鎏暮推推他,“沉冥兄,你还好吗,怎么喝了这么多?”沉冥眼中迷蒙,强撑着笑点点头,“我无妨,鎏暮,我可否如此唤你?”“当然可以,多谢沉冥兄今日盛情。”她拍拍沉冥的肩,“你这个朋友我交下了,改日我定会到府上拜访答谢。”未等沉冥回复,赵曾延就拉过她,“多谢款待,我们就先告辞了。”不想再多待一刻,他紧拉着鎏暮出了暗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