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清澈了了的净苓池边,阵阵欢快的笑声回荡着,一个粉嫩的妙龄女子赤着脚坐在池沿,时不时用脚激起水花,她朗声诵着诗经,声音轻灵悦耳。
水花四溅,些许溅到远处坐在池中的男子的额上,但他并未在意。他裸着上半身漏在水面外,水珠在他光洁的皮肤上慢慢滑落在水中,池水在他裸露的皮肤上轻轻拍打,他眉头紧皱,周身绿色的怨气正慢慢变淡,紧闭的眼缩了缩,面上有些隐忍的痛苦。
“你若是想将幽冥怨气化尽,就莫要操之过急。否则,前功尽弃哦~”灵窈看着他,撅噘嘴,眨眨两只暗红色的眼眸,突的飞身而起,到白翌身后盘腿坐下,伸手开始将纯净的灵气输入他的体内。
“啊……”白翌体内的幽冥怨气愈发四处窜动,他周身如被火烧灼一般,不禁痛苦的出声。
灵窈见状忙提气将体内的元丹吐出,干净透明的灵光罩于他的头顶,池中的净水随着灵气升起团团围住白翌。
白翌慢慢平静下来,眉头稍稍舒展,周身气息也逐渐变稳。
灵窈收回元丹,睁开眼看见男人背上的水珠。
“感觉如何?”她拍拍男人的肩,感觉手心的滑腻,心头暗喜。
白翌未动,默默不语。
她心中奇怪,探头向前看他,却不防白翌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衣领将她一把带入池中,她呛了一口水扑腾扑腾的钻出水面,“你干嘛!”她一计上心,继续扑腾装作不识水性,朝白翌喊着:“我,我怕水啊,救我救我啊!”
白翌挑眉睨了她一眼,将她一推,推得更远,径自起身从池中走出,身上已然着了一件青衣长袍。“白鹭属水鸟。”
灵窈见此计不成转了转眼珠,从水中直飞向他试图扑倒他,男子一闪身,躲开她的飞扑,有些恼羞成怒,直喊:“你若再占我便宜,我就...”白光乍现,一只全身洁白的白鹭鸟飞在空中盘旋,她飞到池边衔了一朵白玉兰,鸣叫一声飞到他身边。
白翌抿嘴一笑,抬起手,接过她嘴里的白玉兰,温柔的摸摸白鹭的头,又弹了她一下,白鹭立马化作人形捂着额头,嘟着嘴,“哎,很痛啊,再被你这么弹下去,我脑袋都要变大了!”
“你的脑袋本就不小,何来变大。”他端详手中晶莹剔透的白玉兰,有些讥讽的看着她。
灵窈气结,咬了咬唇,一把拽住他的衣襟,猛的凑头,双唇相接,四目相对。
白翌愕然,没想到她会如此做,竟忘了反应,只感觉到嘴唇上的柔软娇嫩,还有丝丝香气。女孩亮晶晶的杏眼映进他的眼中,他只觉心跳加速。
灵窈眨眨眼,见他毫无反应,心中失落,离了他的嘴唇,“你不是说我再占你“来来来,这可是我亲手酿的清露,一般人可是尝不到的。坐吧。”
她摇摇手中的酒瓶,招呼着他。
酒香四溢,白翌听她颠三倒四的讲着千年前鎏暮曾发生的事,只觉心中百味,更为心疼自家妹妹。
不知不觉,酒尽饭饱,两人皆不胜酒力,面色泛红,东倒西歪。
“你....知道吗,我...在凡间的话本看过,听过...说书的,唱戏的,...我还听到暮姐姐和曾延哥哥之间,他们说的...爱。爱,是什么?”灵窈迷茫的戳戳倒在桌上的白翌,问他。
“爱...我不知道,什么是爱?”白翌想了想,只觉脑中一片混沌,又抬眼反问她。
灵窈有些迷糊,半睁着的眼睛突觉嘴唇上冰冰凉凉很舒服,就慢慢闭上了眼。
粉帐床帏,清风徐徐,帏中充满了急切与火热的旖旎春光。
这个夜,有点长,更有点短。
清晨阳光洒进,慢慢滑落的锦被,一只白皙细腻的胳膊轻轻拉了一下,却觉手臂阵阵酥麻,全身如同被磨盘碾压一般酸疼。
“唔。”灵窈呻吟出声,怎会如此乏,头也疼得厉害。杏眼睁开,被子的另一角露出熟悉的面庞,面庞的主人还在熟睡,仿佛一个无害的婴儿。突的,睫毛扇动,那双黑眸有些疑惑的睁开,却摸得满手滑腻。
四目相对,渐渐的还有些昏沉的目光被惊诧代替。
“啊——”白翌大喊一声,猛地一下起身,从床上到了门口,身上已一身整洁。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床上有些慵懒的女子,大概是因为一夜未睡,又宿醉,她显得极为疲惫,但……却有着与之前不同的….妩媚。这是…
“你….”
“你….”
屋内一股暧昧蔓延,两人相继无言,一时静的出奇。白翌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表达。
倒是灵窈最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朝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男人说了句:“我乏了,你去净苓池吧。”感觉身后的男人停了一会,便离去了。心跳如雷,呼吸急促,却隐隐有些许失望,他终究是……什么都未说。
白翌往外走着,脑中一片空白,这事…着实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虽然他对此事懵懂却也知这事该是要…他负责的。可是,她是仙啊,怎能如此?他越想越心乱,拔了剑在池水上方飞舞起来,剑气凌冽急躁,水花四溅,落在池边的还未绽放白玉兰上,晶莹剔透的水珠滴入土壤,皎白的花瓣悄然伸展。
若坛香花园
“穆栀,你说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啊?”栀子花树下一身白衣的灵窈歪头朝空气问了句。
树叶摇动,一道白光闪落在石桌前,栀子花精穆栀便坐在那,一张清淡柔和的面容带着些许无奈和宠溺看着她。
“你若是想知道,问问他不就好了。”
“嗯…….这样好吗?”灵窈有些犹豫,
“那你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啊。”
“那便是了,这情爱若是不说出口,他怎么会知晓呢?”
灵窈垂眸思索一番,抓住穆栀的手,粲然一笑,:“谢谢你,我明白了。”
静谧的净苓池中,正运息净化的男人额头有些许汗滴滚落,周身绿色怨气已尽数消失,冰蓝色的气息,平稳舒缓。
一天未见,他竟恢复如此之快,灵窈躲在树后远远的看着他,心中不禁一紧,叹了口气,想必他就要回魔界了吧。
双臂一伸,化作白鹭,翩翩飞到男人头顶,久久盘旋,最终落在他的身侧。
白翌双眸缓缓睁开,却未转头,他早感觉到她来了,心里一时慌乱,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白鹭暗红色的眸子透着失望,她起身飞到池那边,化作人形,直直看向水中的男人:“昨夜之事,你…”她有些羞涩,咬咬唇,顿住不再继续说。
白翌默然,从水中飞出落于她的身边站定,“灵窈,昨夜你我酒醉,那是……我们意料之外的事。我并非不想对你负责,只是你我仙魔有隔,此事须从长计议,否则结果只会跟鎏暮与水神无异。”
女孩听他如此说,忙点点头:“我不怕等的,因为…我喜欢你啊,我,自是愿意等你的。你,可是对我也有如似情意?”
白翌不知如何回答,不过才初识几日,这喜欢应是怎样的喜欢?若非出了昨夜之事,他想必不会与她再有纠缠。神魔,怎能在一处,千年前,鎏暮那般,不都是这情惹的祸。
他未答,只说:“幽冥之瞳已破,你且留在神界吧,待我看望一下鎏暮,便回来找你,我们的事再做打算。”想鎏暮与水神已在人间重遇,若不及时阻止,恐怕……
“好吧,那你早点回来,我在这等你。”灵窈未得到想听的,心中一颤,眼中升起雾气,忙垂下眼,有些哽咽。果然,他只是,为了负责。
只愿君心似我心。
“报告天帝,方才我见一缕黑烟从若坛出了天界,那黑烟怕是魔界之人,这几日,我常觉天界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魔气,不知是否与那黑烟有关。”凌霄大殿,破军神将正向天帝报告刚才所见。
“魔界之人?难道是魔界的奸细?即刻去若坛,将白鹭带来,我亲自问她。”天帝下令。
大殿之中,白衣女子傲然直视天帝,“天帝,他虽是魔族,但只是我的朋友,在我若坛住过几日,可他并非奸细,还请陛下明查。”
“那他,为何到天界?”天帝从帝位上慢慢走下来,到她面前停步,问道。
灵窈闭口不语,若是让天帝知晓他是因幽冥之怒才来,怕更是不会放过他。
“大胆白鹭,竟私将魔族带到天界,你可知罪?”破军神将在旁大声呵斥。
灵窈斜睨,讽刺的朝他道:“将军好生威风,难不成战神不在,将军便以为自己高过一切了?”
“你!”破军面红耳赤,被她气得张口结舌。
“够了。灵窈,你即说他不是奸细,又说不出他为何而来,你让本神如何信你?你既然承认私带魔界之人回天,便去好生反省。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若能迷途知返,我也会从轻发落,不会为难与你。”天帝柔声劝导,见她倔强不语,有些不悦,朝破军挥手示意他带她下去。
天帝有令:白鹭灵窈,私通魔界,令其反省于雾炼狱。
雾炼狱,天界囚笼,惩戒神仙,天雷业火之刑噬魂夺魄,痛苦至极。
“如此,便是她发生的所有事。”穆栀叹息,眼中泪水盈盈,“我本想去找天帝陛下陈情,可是我一个小小花精的话,那破军神将又在旁作祟,陛下又怎会信呢?多亏这时殿下归来,我方才觉着有了一线希望。”她殷切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只盼他能想到妥帖之法救出灵窈。
曾延点点头:“那破军神将曾与火神有过节,此番他定是不会轻易放过这报复的机会。”看来得让黎葑早日回到天界,“我先去趟人界,若天界有何动静,飞音传与我。”
“是,殿下。”穆栀化了白光消失了。
魔界阴司宫
白发散落在红黑色的床榻上,如雪,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的侧躺着,眉心的黑莲花透透着阴柔魅惑。
“暮儿,今日是……上元灯节。”着一身鎏金华服的男人走到床边,轻声说。
女子缓缓睁开那双黝黑的眼眸,冰冷瘆人,丹唇微抿:“几年了。”
“三年。”
“三年…….”
她从床榻上起身走下来,一头白发已及腰,披在肩上,衬得那身红袍有些刺眼。
“你不要再这般折磨自己了,都三年了,他若是还活着,又怎会不来找你?”沉冥看不下她这副空洞冰冷的样子,心如刀割,紧紧握着她的胳膊,朝她吼。这三年,她始终如此,从未有过的狠辣,攀着阴司这条线,她一步步查出狐族和蛇族阴谋,逼出陷害白翌的幕后之人,血洗狐族和蛇族长老阁,手段残虐,令他都身寒,魔界无人不知这阴毒狠辣的幽冥阴司乃是罗刹将军回归。可他知道,她的疯魔是因为她心中那片黑暗无人可驱。
鎏暮摇摇头,狠狠地挣开他的手,捂着头,瞪着他,嘶喊着:“不,不!他活着,我知道,我能感觉到。是我说不要他再来找我,他不能来,不能…他来,他来,我…我只会再害了他。”血腥苦涩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到全身,她慢慢蹲下,紧紧闭上眼,全身疼的不能动弹。
停了一会,她突然睁开眼,站起来,冰冷如常,她嗤笑,那双黑瞳可怖,紧盯沉冥,“蛇翼抓到了吗?”沉冥沉吟了,“还未抓到,不过听胡柯所言,应是在韵绯。”韵绯,哼哼,倒是逃得远,既然闲来无事,我便寻他玩玩......鎏暮闭上眼,依在榻上,缓缓说:“我累了,魔君请便。”她心里清晰,铲除狐族和蛇族叛党,不仅是为了给他和哥哥报仇,也为了....沉冥。这千年来,他对她的用心,她不知如何报,只能拼命为他保住这魔界安宁,即便是当他的侩子手。沉冥握紧身侧的双手,还要再说什么,白翌进来了,向沉冥作揖:“魔君,蛇翼的所在之处找到了,只是......已死。”鎏暮猛地睁开眼,狠狠说道:“是什么人敢抢我的猎物?”白翌顿了顿:“是圣珧圣子均斯。”她挑眉,那黑眸渐渐转向闪烁的烛火,有意思。未再听他们说什么,一转身消失了。ding的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白翌上前捡起,是另一半暮莲佩。他心中想起那在天上的人儿,这三年他忙于帮助沉冥整顿魔界,未能抽身,不知她过得可好,心中隐隐愧疚。
二人出了阴司宫,沉冥伸手显出一道魔令符,“白翌,从今日起你就是位居十大阎罗二位的赤炼将军,替我看好魔界,我去找她。”魔令符散落魔界各处,各部落族群纷纷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