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音宫住了有些时日了,除了偶尔与楚音到烨凉逛逛,实在无趣得很。鎏暮托着腮,无聊的摆弄着桌上的茶壶。自那夜回来,赵曾延见到鎏暮总是爱搭不理的,她有点好笑,噘着嘴想,这男人真是开不得玩笑。
黑雾闪现,一身黑衣的沉冥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脸想入非非,一挑眉,眼里有一丝笑意。他玩着手里的扇子,没有出声。
鎏暮察觉身后有人出现,以为是赵曾延,有些得意的说:“怎么,愿意理我了?”等了许久,那人也不出声,她觉得奇怪,转头看去,见是沉冥瞬间红了脸,尴尬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
“哈哈哈,是谁不愿理你了?”沉冥终于忍不住,笑弯了眼,走到桌前坐下看着她。
鎏暮双手掩面,闷闷的出了声:“沉冥兄,你怎得来了,我还以为……”说着从指间漏了眼睛偷偷看他。哎呀,丢死人了。
男子放下扇子,拿起桌上的玉茶壶倒了杯茶,优雅的喝了一口,“以为?以为是赵兄?”,他拿起扇子打开扇了几下,又调笑她,“我若是出了声,怎能看到鎏暮这般娇羞模样。”
鎏暮听他这样说,更觉脸热,再不作声,只是捂着脸。
屋里如此,鎏暮却不知屋外的男人早已黑了脸。
“你想的男人就是他吗?”
鎏暮被身后突然出现透着阴冷的声音惊得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转头看着赵曾延那张晦暗不明的脸。他身后的楚清正一脸看好戏的望着她和沉冥。沉冥嘴角勾笑,淡定的看着那眼神如刀的男人,好整以暇的喝着茶水。
“我和沉冥兄只是在叙旧闲聊,”鎏暮斜眼瞪着一旁看好戏的楚清,回过神,她硬气了不少,也冷下脸,“赵公子事务繁忙,现在是有些多管闲事了吧。”
男人听这话被气笑了,看见她一旁的男人,想到刚才女子脸上的羞赧,他心头更不舒服,冷哼一声:“多管闲事?哼,我偏要多管。”
他走上前,一把将她拉到一旁,不理她,站在桌旁朝一脸看好戏的沉冥冷声说:“清音宫外人向来只有经过宫主同意才能进,不知沉兄是如何进了这宫中?”
沉冥呵笑一声,抚了抚袖,站起身,毫不畏惧的直视他,刚要作答,鎏暮却蹿到他面前,“是我带他进来的,他是我朋友啊,想必宫主也不会不通情理是吧?”她朝曾延身后的楚清挤挤眼,后者会意,应了声:“自然自然,这位公子一看便是与小鎏暮一样的正人君子,清音宫自然欢迎,无妨无妨。”楚清边说着,脚步边慢慢朝门口移动,虽然想看好戏,可那男人身上的火气他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了,他可不想死无全尸。
沉冥见曾延那黑沉的面色,心中感慨,这战神向来性子冷淡,就算面对敌军都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除了千年前那时,看他这般失态模样还真是少见,也许从始至终只有鎏暮能让他如此吧,真是有趣。他摇着手中的魔羽扇,绕过赵曾延,背对着他们停了步:“这世间还没有我未能及之处。多谢鎏暮妹妹款待,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下次再会。”说完一闪身便消失无影了。
赵曾延转头平静的看着鎏暮,她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朝他呵呵一笑,向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要跑,衣领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拽住,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鎏暮妹妹,你要去哪?”
女子有些促狭,甩开他的手,朝他做了个鬼脸,“你管我!”说完便跑出了屋子。
赵曾延有些无奈的看着那跑远的背影,心竟里有些酸涩。
圣祧境内
仙气充溢,祥和万里。
与烨凉相比,这里没有喧闹的集市,没有吵嚷声张,只有安宁平静。家家户户和合乐乐,人人都谦让有礼。
羽言墟
云雾升腾,白色的高陵大殿在云中摇摇悬挂,四处有身着白衣的人飞来飞去,还有一些飞禽鸟兽在云中展翅翱翔。其中有正常形态的鸟类,另外竟有些长着翅膀的马,隐约在云中嘶鸣奔跑飞旋。
纪元殿的白色金边的大门自动打开,里面传出一个沉厚但略显苍老的声音:“进来。”
一个白衣童子带着两个穿着白衣的男子慢慢走了进去。一个冷淡自持,一个好奇的四处打量。
殿中站着一位白发老人,白发披散,身着白衣里衬,外面有一层淡绿色的薄纱衣,虽看起来已是老朽,却身挺如竹。
“这位便是玄机老人。”童子恭敬的朝老人弯腰拜礼,便退下了。
赵曾延看着那人背影,也是默默不语,一旁的楚清忍不住,朝一动未动的老人抱拳鞠了一躬,说道:“仙上,我二人听闻砻兽到了圣祧,但搜寻几日都未果,到此打扰只为询问其下落。砻兽凶残,怕时日拖延,伤及无辜,久闻仙上料事如神,还望一助。”
玄机老人并未答声,只是看着面前的一面透明的镜子。
楚清见他久久不回,又想说什么,被赵曾延拦下,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作声。
大殿之中静如止水,突然镜中金光一现,空中出现一幅画面。
一只通体黝黑,头上有两只尖角,两眼紧闭,双耳竖起,正凭声音判断周围一切,那正是双眼已瞎的砻兽。
随即画面消散,玄机老人慢慢转过身,对赵曾延说:“三年前,是你重伤了他?”
赵曾延点点头,“那时我功力尚浅,只伤了它的眼,如今它伤势痊愈势必会卷土重来。”
玄机老人一抬手,示意他先停下,“那你可知砻兽的要害?”
“未知,还请赐教。”
老人捋了一下胡须,又转身对楚清说,“你可知?”
楚清思索了一下:“据我在省因阁中查阅,砻兽之所以叫砻,是因为他全身都是以岩石化成,坚硬无比,至今未记载弱处所在。”
玄机老人点点头,慢慢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毫无弱点的,这砻兽虽是石化,但若是找到亮魔兽,可有转机。”
“上古魔兽亮魔兽?”楚清惊讶的看着玄机老人。
老人点点头。
赵曾延向玄机老人一拱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他看了一眼楚清,后者点了下头,朝玄机老人作礼便同他离开了。
出了羽言墟,赵曾延若有所思,心中隐隐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
“曾延,方才那里是哪儿?”楚清偏头问他。
赵曾延稍加思索,缓缓说:“其空林。”
其空林,地如其名,其处密林从布,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实则是一片空地,树林只是幻影,并无实体,因此,无法破坏,此处亘古千年没有任何变化。林中奇异之物颇多,隐蔽深处,出没无影。多年人,神,魔进入的无数,却无一生还,提起此处便使人觉得窒息。
黑雾茫茫,阴森幽怖,四处都是轰隆的兽鸣声,震人心肺,令人胆寒。
楚清抖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缩着脑袋滴溜溜转着眼四处打量,也就赵曾延这个不怕死的才敢来这个鬼地方,他那就随口一问,没想到他还真来。。。自己怎么就也没脑子的跟来了呢!万一真如传闻那样,他出不去了,清音宫怎么办,他的楚音怎么办。。。他越想心里越没底,不禁有点想打退堂鼓。
“哎,赵曾延,咱俩是不是先回去找小鎏暮让她带着亮魔兽,咱们一起来这啊,这林子阴森森的。”他凑到赵曾延身旁,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
赵曾延不理他,突的停下脚步,闭上眼,竖耳听了听,伸手一拽楚清,将他提到身后,手中剑气横生,直指前方射去。一声哀嚎,空中现出一条全身黑紫色鳞片摇曳的巨蛇,这蛇红着眼紧盯着面前两人,吐着信子嘶嘶作响。
楚清猛的睁大眼,指着它结结巴巴的说:“这这这!这不是阴司的魔蛇吗!这东西不在魔界待着怎么来了其空林!”
“阴司?”赵曾延听到这个名字皱了皱眉,“是魔界十殿阎罗中的阴司?”
“对啊!这阴司是蛇族首领,这蛇是她的坐骑啊,难道......”楚清疑惑的跟赵曾延对视了一眼,“阴司在这?”
话音刚落,魔蛇浑身红雾升起,张着血盆大口向他们吐了一口毒气。
两人赶忙用衣袖掩住口鼻,屏住呼吸。
待黑色毒气散尽,魔蛇却不见了踪影。
“它的目标不是我们。”赵曾延放下手臂,冷眼看了看四周。
“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楚清干笑两声,挖苦道,“还真有跟你一样不怕死的......”
“你不是也不怕死的来了吗?”重新向前走去的男子冷不丁的回了他一句。
楚清噎住,向前跑着跟上他,调笑道:“哎~我发现自从你跟小鎏暮在一起以后,越来越不一样了。”楚清见他无动于衷,自顾自的继续说:“你知道哪不一样了吗?”
“哪里?”清冷男声从前面传来。
“以前,你对我都是爱答不理的,自从遇到小鎏暮以后,你这毒舌可是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哦?那你该感到荣幸。”他心里自然明了楚清的意思。暮儿,眼前仿佛看到了那张灵动的小脸。
轰!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隐约有什么人在打斗。
“阴司!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有什么冲我来,莫要伤害她!”有些低沉的的女声急切的喊道。
随即一个阴柔魅惑的女声响起:“人?哼哼,罗刹,你这重生了还是那么无知愚蠢!她哪里是人?她可是战神的红颜知己,蝶仙簌莘啊!看来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那阴柔女人穿着暴露诱惑,一双细长的眼此刻充满鄙夷和嘲讽。她身后的巨蛇尾部捆绑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
“什么罗刹,什么战神蝶仙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现在立刻放了那女子!”鎏暮皱着眉不懂她在说什么,便厉声呵斥。
“是音儿!”藏匿于一侧的楚清看清那被劫持的女子面貌,急了眼,起身就要冲出去。赵曾延心中也是有些急躁,那与阴司对峙的竟是白鎏暮。看样子她们已经打斗过,而且鎏暮不敌,受了伤。她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心头疑惑,他抓住楚清,摇了摇头,低声说:“等等,这阴司魔力强大,不好对付,切不可冲动。”
“什么人!”阴司听到声响,阴蛰的眼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厉声喝道,同时一道闪光射来。藏匿的两人赶忙闪身躲开,直飞到鎏暮身旁。
赵曾延抓着她的手腕,给她试了试脉,伤势不重,那双凤眼盯着眼前人,毫无波澜却暗流涌动,咬着牙问她:“你们怎么会在这?”
“我。。。”鎏暮在他出现时便有些慌了神,听他问,察觉他周身的怒气,心里更没了底气,不觉紧紧拽了他的袖子:“我本是想带楚姐姐出来逛逛,就。。。跟着你们。。。”
“逛逛?!你竟然带着音儿来这里,你可知这有多危险!”楚清暴躁的朝鎏暮吼道,那样子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鎏暮吓得在赵曾延身后缩了缩,满脸悔意:“都是我的错,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楚姐姐。”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今日竟然同时遇到了我恨了千年的两个仇人,看来是天意让我复仇。”阴司看到赵曾延仰头大笑,那笑声凄厉刺耳,充满了怨恨,又透着浓浓的自嘲和悲伤。她一跃上了魔蛇的头顶,冷目斜睨地上的白衣男子:“千年前,我仰慕你,可你却跟这个女人一同重伤了我的魔元,还将我打入魔梭地狱,囚禁千年,受尽折磨!今日,我必让你二人尝尝那般钻心苦楚!”
赵曾延挺身站在鎏暮前方,冷冷的看着她,手中一闪,剑已出手。
阴司阴森一笑,眼中阴霾的看着飞来的剑,“哼,昔日战神早已灰飞烟灭,你现在不过是区区凡人,能奈我何?!”
阴司恨极他的无情,双手指尖闪光耀眼汇聚,伸手将飞剑赢住,甩到一旁。剑透过虚影树,插在了地上。
鎏暮看这魔女已经丧心病狂,心中担忧更甚。她救楚音一人已是非常吃力,现在又来两个。虽知两人有一定功力,可是,阴司是十殿阎罗,魔力不容小觑,这样下去,他们只会白白送死。
她无心听阴司说什么,只顾忧心该如何救三人,是她将楚音带出清音宫,她定要保他们周全。
“阴司,你逃离魔狱,罪至当诛。”鎏暮丹唇吐露,眼中尽是冷意,“你今日若伤了他们,我绝不会放过你。”她朝天嚎了一声,转眼间,牧天雪狼已朝阴司冲了过去。
“哼,不自量力。我这千年在魔狱修炼,就你现在的魔力,还不及我一成,”阴司不屑的朝鎏暮一指,狠厉的目光仿佛要将她凌迟。雪狼闪身躲过她的攻击,一跃而起,张口咬住魔蛇的七寸不松口,魔蛇疼痛的猛摆着身体将雪狼甩了出去。
雪狼重重的摔在地上,化回了人形,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暮儿!”赵曾延见她受伤,看了楚清,两人对视点头,青白双剑交接,齐喊:“易魔重天!”两人化作一道剑芒朝阴司飞去。
阴司凝聚魔力,从蛇头上飞起,迎向剑芒。光芒四射撞击炸开,周围的虚影树瞬间消失无影。赵楚两人不敌,生生被撞飞。
赵曾延捂着胸口咳了口血,眼角察觉到一道白光,心头惊惧。鎏暮抬眼,眼中一道闪电似的白光,正朝她直面劈来。
赵曾延,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我还没告诉你,我是因为想你,才来找你的。
她慢慢闭上眼,等待痛楚到来。
可没有痛,只有...天昏地暗,和眼前的白衣和那宽厚的背。
这背,跟哥哥的一样温暖宽厚,令她安心。可此刻,却全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曾延!!”
“师兄!!”
楚清和刚苏醒的楚音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