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暮云发现了那无律者留下的足迹,于是循着足迹离开了村庄,到了黑土平原之上。
他定睛远眺,发现那足迹直往一处元兽森林而去。
此时天空渐渐昏暗,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使得他的两肩也沾湿了些。
他脚步不停,向那森林中奔去。
……
……
暮云来到了那元兽森林之中,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地上的足迹因为小雨已融在了泥土之中。
他皱了皱眉,开始在森林中四下搜寻。
不久后,他看到一处树下有一米色身影,那身影染着血,血因小雨红了地上一大片。
暮云心中一震,往那身影处奔去。
来到近前时,他定睛一看,约莫八九岁模样,米色衣衫,扎两条小辫,不就是那中年男子口中所称的女儿?
只是,这女孩身边已不见了那袋米粮,左腹处也有一宽径半尺的可怖伤口。
那女孩闭着眼,脸色潮湿一片不知是雨还是泪,唇色煞白,胸膛剧烈起伏着。
暮云抱起那女孩,回身直接撞见了赶来的顾言。
顾言看了看那女孩,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要将这女孩送回村里。”暮云对上顾言的眼,道。
顾言冷哼一声,道:“送回去?你送这女孩回去,等于让她死!江民的村庄治不了伤这么重的人,就算能治,也不会治!”
“快入冬了!将口粮留给一个重病的不知能不能救活的小女孩,还不如留给其他人!”
“棠姨可以治么?”暮云问道。
“可以又怎样!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就算能救活,这伤势也很难过冬!再说了,多一张嘴,口粮从哪里找?”顾言嗤着些怒意道。
暮云听着顾言的话,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前世。
“你这个病活不了多久,很可能没法完成高考。就算完成了高考,可能那时候你已经没法上大学了。再说了,你弟弟刚出生,需要用钱,家里实在付不起你的学费了。”
“小哲,你退学吧。”
暮云眼中怒火迸发,直直的迎着顾言恢复冷峻的眼神,一字一顿地道:“怎么可以轻易放弃人的生命!!?”
他本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只是顾言的话,已点燃了他前世今生的怒火。
顾言横眉竖起,心中却有种难言的情绪。
他的话像是一记重击,狠狠地向顾言尘封多年的心墙敲去。
两人对峙间,赵棠华也已赶来,她喘着粗气将身后的行李放下,稍稍平稳了一下呼吸,就将暮云怀里的小女孩接过,柔声道:“小云,这小女孩我会治,只是治不治得成,还得看她自己。”
顾言看着棠华,叹了一口气,向暮云说道:“那伤口,是筒猪造成的。我不知道这小丫头经历了什么,但那只筒猪一定还在附近,这既然是它的猎物,它就不会轻易放过,一定会找来。我们狩猎元兽,只凭着潜行的一击,不可能正面迎击。”
暮云垂眉,掩起眼中尚未平息的怒火,压抑着嗓音道:“我会试着去将它抗下。”
顾言冷笑一声。“你去抗,你拿什么抗?正面迎击,我尚且没有办法,何况你?”
“没有路,那就走出一条路来。”暮云平静道。
那声音虽平静却带着深厚的力量,一下下敲击在顾言的心里。
他直盯着暮云的面庞,看着他干净澄澈的双眸,良久后,才道:“你如果能将它抗下,我便收留这小丫头。”
“如果你抗不下,那这小丫头也留不得,只能将其喂作筒猪的食粮。”
暮云低头称是。他心中明白,这已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
……
天色已暗了,暮云半蹲在地上,头发已被雨水沾湿,身上的衣服也湿哒哒地贴在他身上。
他扯着一块破布,将其中的丝线扯开。
这块破布是他向棠姨要的,棠姨和顾言已去了森林中其他的地方安置营地,为那小女孩治伤。
而暮云留在这地方,因为这里地上留着那小女孩的血,他打算靠这些血腥吸引那只筒猪。
按照先前的经验,他已经知道筒猪力量惊人、反应速度快,只是自身的速度偏慢。
如果正面迎击,它应该总能避开,自己手中的刀怕是对他造成不了多少伤害。
自己要挡下那只筒猪,只能智取!
想着,他将那丝线的一端绑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然后,将那丝线绕过了好几条树,末端绑在另一棵树的树干上。
这丝线形成了一个圆弧形状,朝着元兽森林内部的方向,将暮云和那摊血迹包在其中。
那只筒猪,理应是从森林深处过来,暮云心想。
但是,一层丝线还不够,虽然能够警醒自己,但起不到任何阻拦的作用!
想着,暮云又从那破布中抽出了好几条丝线,统统顺着圆弧布置好。
那布置好的圆弧丝线,上上下下足有几层,此时也在小雨下沾湿了,附着不少小水滴,在月光下泛着清清冷冷的光。
暮云靠在一旁的树上,手中扯着一条丝线,那丝线另一端绑在了那些圆弧丝线上。
只要有东西碰到那些圆弧丝线,暮云就能立刻感知到!
……
……
约莫半个时辰后,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暮云微眯起眼睛看着那些圆弧丝线的方向。
突然,暮云手中一动,是那丝线传来的动静。
暮云目光一凌,看向那圆弧丝线处。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暮色中显现,露出铮铮獠牙,正是那只筒猪!它从昏暗的夜色中冲了出来,眼中血红,直直地撞向那圆弧陷阱!
暮云右手抽刀,迎着那筒猪的右侧身体,猛然冲出!
那只筒猪冲破了暮云所布置的丝线,同时也跌了个趔趄,身体倒地,往地上划出了一道两米多长的痕迹。
暮云已至,双手持刀猛地向那筒猪的脖颈处砍下!
哗啦一声,暮云全力的一击,在那筒猪脖颈处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这道伤口足有三寸多深,鲜血从其中喷射而出,但须臾后,其中竟然渐渐长出新的血肉来,虽然速度极慢,但也渐渐封住了喷涌的鲜血。
暮云心中悲愤填膺,若是刀口再深一点,说不定就能令这只筒猪当场毙命!
筒猪吃痛,惨叫一声转过身来,顶着长嘴就要冲向暮云。
暮云持刀视图将那冲击挡下,却是只止住了筒猪一部分前进的速度,自身被顶得直直向后退去,双脚在身前划出了长长的痕迹。
暮云心中一动,他想起日间白念白卸力的动作,此时也将刀身猛地一偏,将筒猪与自己对抗的力量全部卸向一旁,抽身便走。
那只筒猪又是吃了个趔趄。暮云乘机骑在了那筒猪身上,双手持刀向它颈部处刺下!
呲。刀尖只没入筒猪颈部寸许,它皮糙肉厚,就算暮云费劲全力,连头上的青筋也暴起,也无法再前进分毫。
筒猪惨叫一声,四肢撑起,疯狂地挣扎扑腾,想将暮云从背上甩下去。
暮云在它背上被颠得七荤八素,支撑不了多久便被它甩飞,撞在了一颗树上,顺着树干无力地倒下。
那只筒猪一转身,就顶着长嘴直直地向暮云冲来!
暮云被摔得不知天昏地暗,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心下大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急切地想侧身躲过这冲撞。
他明白这一下如果顶到了自己身上,自己一定会被冲撞得当场死亡!
可是,筒猪已近在咫尺,自己根本躲不过!
一下子,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暮云。
他先前向顾言提出挡下这只筒猪,其实心中也有打算,毕竟筒猪速度都慢,他真的抗不下,还可以逃走,却没想到真的战斗的时候,会遇到如此情形。
暮云凄笑,看来顾言所说没错,自己的确莽撞。有了计划,布了陷阱,却没有考虑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如果自己现在死了,还会再重生一次么?只是他已经将这具身体打磨得稍有些肌肉了,他有些舍不得。
而且他也舍不得棠姨,棠姨算是他两世遇见过最温柔的女人之一。她会为他上药,手法轻轻柔柔的,生怕痛了他,她也总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当他稍显露出一些悲伤时,总会出言安慰。
至于顾言,他虽然有些冷,话也不多,但教起各种东西来,一点也不含糊,当初教授自己收息术第三重时,自己挨打挨了十天,他也挥刀挥了十天……
暮云前世便没有得到过多少爱,全靠自己一个人苦苦支撑,他经过这两个多月的相处,已经隐隐将这两人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就这么死了,暮云心有不甘……但也毫无办法……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咻——!
天边一刀芒划过,那只筒猪竟当场身首分离,大脑袋从暮云眼前直直地坠下,无力地掉到了他怀里。
前方那清冷月光下,是顾言高挑的身影。
暮云抬头看向顾言,眼中闪过一道明亮的光。
此时雨也停了,月光洒下,林间草间仍有雨珠,两者相映,显得此处明亮又烨烨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