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一章最后一段说过,刘子业逐渐开始不满于戴法兴等人的专政,于是他希望自己能够亲政。
此时的戴法兴飘了,他绝对飘了。
戴法兴一方面严厉禁止刘子业干涉一切国家政务,另一方面对想要亲政的刘子业说:“你这样做,是想变成刘义符第二吗?”
而且,大家看看戴法兴这话说的,都直接把废帝两个字放在桌面上了,刘子业他能不生气吗?
戴法兴以为这样做可以吓住刘子业,但是他忽略了一点——他是寒门恩幸,就算真的和托孤大臣结为了同盟,他的权力也终究来源于皇帝,他没有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权力。当皇权不想赋予他这个权力的时候,他的权力随时会被收走。
但是,戴法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权力无人能及。
在这时候,刘子业和戴法兴之间的矛盾已经很激烈了,结果这时候还有人来煽风点火。
那个人叫做华愿儿,是刘子业亲信的一个太监。
华愿儿很受刘子业宠幸,常常赐给他数不清的钱财,但是戴法兴常常削减他所得到的赏赐,这让华愿儿非常不爽,想要干掉戴法兴。
于是,华愿儿向刘子业进谗言,说:“现在外面都说,戴法兴才是真正的皇帝,皇上不过就是个假皇帝罢了。那戴法兴跟刘义恭、柳元景、颜师伯结成同党,来巴结他们的人很多,而且天下都害怕这批人的权势。在这么搞下去,恐怕坐在龙椅上的就不是皇上了。”
华愿儿的话可以说完美地把握了刘子业对于戴法兴权势的害怕,使得刘子业下定决心,迅速除去戴法兴。于是,刘子业当即下令,免去戴法兴一切官职。
不久,刘子业追令,赐死戴法兴。
戴法兴一生尊荣,擅权独大,到头来,一道诏书就结果了他的性命,连一丁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着实荒谬。
戴法兴死后,刘子业把矛头指向了执政大臣,他立刻把颜师伯的尚书仆射一分为二,让颜师伯任尚书左仆射,王景文任尚书右仆射,等于说是把颜师伯的行政权分掉一半,让王景文来分割颜师伯的职权。同时刘子业下诏,免去了颜师伯丹阳尹的职务,夺去了颜师伯的京师行政权。
面对刘子业一连串凌厉的攻势,刘义恭等人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眼睁睁地看着颜师伯的权力被直接削了一大半。
刘义恭、柳元景、颜师伯毕竟也算是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人了,要说这还看不出刘子业要强行夺权也是笑话了,但是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在政治上予以反击。
政治上抢不过,那就干脆废了,然后让刘义恭自己当皇帝得了。
就在他们谋划废立的同时,刘子业也在积极策划进一步的举措,他下诏调任柳元景为使持节、督南豫之宣城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侍中、尚书令两职不变,企图把柳元景调离决策中枢,扔到地方上去,就像当初刘义隆对檀道济那样。
结果那仨商量了半天,发现以自己好像也废不掉刘子业。
关键问题就在于,当初徐羡之他们之所以能够成功废掉少帝,当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手握最高行政权。但是,不可忽视的条件是,当时谢晦任领军将军,傅亮任护军将军,二人手握京师兵权,檀道济手握外军。
当刘义隆进京,夺取京师禁军兵权之后,让徐羡之等人的脑袋搬个家也就是一道诏书的事情了。
前者,是刘义恭他们也有的;后者,刘义恭他们中军、外军一个没有。
刘义恭他们最后也发现好像以自己的权力废不掉刘子业,于是找到了沈庆之,想要跟沈庆之一道废掉刘子业。
然而,沈庆之和刘义恭关系不好。在沈庆之眼里,要真刘义恭当了皇帝,自己混得还不如刘子业在位,更何况刘子业看着不爽的只有刘义恭他们,沈庆之也不觉得自己要来蹚造反的浑水。
于是,沈庆之直接反手向刘子业举报了刘义恭他们。
刘子业接到沈庆之的告密,直接率领禁军在半夜冲到刘义恭府上,直接杀死了刘义恭,刘义恭卒年五十三岁。至此,宋武帝刘裕诸子全部离世,其中除衡阳文王刘义季在元嘉年间病逝外,其余均死于非命。
这时候,刘子业展现了他残暴的一面。他在杀害刘义恭后又把他后把他分尸,然后挖出眼睛,扔进蜂蜜,号称叫“鬼目粽”。“粽”的意思是用蜂蜜浸泡的东西,也就是说,刘子业称刘义恭的眼睛为“鬼目”,其中仇恨,可想而知。
次日,刘子业再次亲自率军,攻杀柳元景。
当时,柳元景的弟弟带着几十个壮士抵御刘子业,想要做最后的抗争,柳元景苦劝弟弟不要这样做。然后,他走出巷子,恬然赴死,卒年六十岁。紧接着,颜师伯也在路上被刘子业处死。刘子业又诛杀了廷尉刘德愿,改元景和元年。
刘义恭、柳元景、颜师伯三人诸子,除柳元景有一遗腹子外,也全部被刘子业诛杀。至此,刘子业在与辅政大臣之间的权力争夺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谁也不会料到,刘子业的胜利,会把帝国带进更深的深渊。
传统史观下,在这次政治斗争中刘义恭等人是正义的一方,旧史通常把它定义为邪恶暴君对国家柱石的残害。在史书中,刘子业留下的也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形象,沈约说就算是武王伐纣时所数落的商纣王的罪过都远不能和刘子业犯下的罪恶比拟。
我当然无意于为刘子业辩白,他的滔天罪恶是不容质疑的,这一点我将主要在下一章中为大家带来。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如果把罪责全部推诿于刘子业,也是一定程度上的污蔑了。我在这两章里面已经提及了,刘义恭等人的执政集团在专权的一年多以内党同伐异,压迫天子,擅权自大的行为也是不容更改的。从这一点来说,刘子业诛杀诛辅政之举只是皇帝与权臣之间抢夺权力的斗争,而不是暴君对忠臣的迫害。当然,刘子业肢解刘义恭的行为确是过于暴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