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动静太大。
会场上的人一下子都静了下来,不明所以地望向了这个角落,面面相觑。
温暖尴尬欲死,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在昂贵的黑色手工西装上偷偷蹭掉了眼泪,庆幸地想,幸亏只化了淡妆,要不然真成了大花脸了。
“有没有弄伤?”围观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陆忆寒却是旁若无人的样子,一手拥着她,一手把她散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低而关切地问。瞄到她湿漉漉的眼角的时候,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周围的温度连降了好几度。
“没。”温暖摇摇头,推开他在原地站好,不想在这里跟他上演过度亲密的戏码,她还想多活几年。
低着头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轻轻抬一下脚,刚刚动作大了点,绑在脚踝上的那条鞋带好像……断了。
她没敢讲,因为此时的陆忆寒,脸色不是很好。
李薇站在一旁,定定地看着陆忆寒冷峻坚毅的侧脸,手脚一寸寸地冰凉下来,耀眼斑斓的灯光打下来,映得她的小脸惨白惨白的。
为什么这个浑身散发着强势而凌厉的气场男人,拥着他怀里的人的时候,动作却是那般的温柔?
当初在车上被甩回座位上的时候,她记得他是那样的蛮横和暴躁,她的头磕在车门上,疼得她眼前直冒金星,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骄傲如她,更加恨起了这个窝在他怀里的女人。
“李小姐,不知道温暖哪里招待得不好?”陆忆寒冷冽的声音打破了这场诡异的静谧,带着严重的警告意味。
……招待?这么说,这位温小姐才是真正的女主人咯?在场的人都是些多精乖的人啊,一听就明白了。众人屏息静气,眼观鼻鼻观心,生怕错过一个词,Z市好几年没这么具有轰动性的新闻了,整个会场安静得连心跳声都觉得嘈杂。
好几个不怕死的记者偷偷开了隐蔽的摄像机,被在场的安保人员悄悄地带了出去。
李薇的脸刷的又白了几分,从小到大,哪里曾这样下不来台过,思及至此,死死地盯着温暖,一字一字地说:“没——有——”
“既然没有,李小姐为何这样为难她?”陆忆寒神色冷然淡漠地逼问。
李薇恼极,跺着脚大声辩解:“我没有,不是我推的她。”转过身要找刚刚那个真正的肇事者,却发现不知何时人已经逃之夭夭了,急得她眼眶都红了。
又看到温暖好端端地站在旁边看自己笑话,更是怒极攻心,指着她骂道:“她根本就是故意让你看见的,她根本就是在装!”
陆忆寒眼神更厉,说出来的话比户外的温度还要低,“李薇,你要为你说过的话负责任。”
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陆忆寒的手段她多少也有风闻,就连在美国的父亲也要忌惮几分,可是,他至于为了旁边那个贱女人这么不留情面地羞辱她吗?
温暖看不下去,真想捂着脸转身走了,堂堂的陆氏总裁,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还是跟他有过JQ的,不至于吧?传出去,还要不要脸了?
再说,不要脸了也别扯上她啊,她还要脸呢。
她用另外一只没有被扣住的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他沉着脸瞪过来,温暖一个哆嗦,蹙了眉头没说话。
“这是怎么了?”一个轻柔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人群里立刻让开了道,陆母施施然地走了过来,不悦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和旁边的女人,低声斥道:“像什么话?”
陆忆寒冷着脸,老太太拉过身旁哭得梨花带雨的李薇轻声说了几句,又清清嗓子:“都是误会,大家别在意,都散了吧,晚会照常进行。”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陆母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陆忆寒直接无视,拉着身后的人转身欲走,温暖站在原地岿然不动,指了指陆母,轻声地说:“你留在这,我自己走。”
陆忆寒似笑非笑地看她,箍着她的手腕不肯放。
李薇还在耳畔低声地啜泣,听得温暖心烦气躁。
“放开我。”她恼了起来,皱着眉冲他叫道,圈在手腕上的大手这才慢慢松开,她揉了一下被捏疼了的手腕,侧过身蹲下来,手伸进长长的裙摆里脱掉断了鞋带的高跟鞋,又提着鞋站起来,赤脚走到陆母面前,眉目清朗之间透出坦荡,“陆伯母,我无意给您造成麻烦,实在不好意思。”
陆母虽然不喜欢她这样没规矩的动作,却还是优雅地笑了笑,客气疏离地说道:“都说了是误会,温小姐不必太在意。”
温暖也跟着大方地笑,“谢谢,我有点不方便,得先走一步。”
陆母点点头,她提起裙摆,在众人的有意无意投过来的目光中洒脱地走了。
陆母回过头,刚想开口数落儿子几句,却看见他跟一阵风似的在后面追了出去,纵使像她这般有修养的,也忍不住黑了脸。
没出息,被一个小丫头治得这样死死的。
一直安静地站在人群里的邵润轩不放心,跨了几个大步要跟出去,抬头看到陆忆寒追出去的背影,又堪堪停了脚步。
温暖出了会场没几步,就被追上来的某人往肩上披了西装外套又一把拦腰抱了起来。
“干什么!陆忆寒你给我放开!”她丢了手里的高跟鞋,扑腾着手脚在他怀里挣扎,怒目相对。
陆忆寒惘若未闻,疾步进了电梯,低下头看她,她却别过脸看都不看自己,嫣红的脸颊气得鼓鼓的,挂在脖子上的丝绸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移了位,露出玲珑的半边****。
他不自觉地移开眼,憋了一肚子的气,怒吼冲到喉咙硬是被他咽了回去。这丫头就这么不待见他吗?
深吸了一口气,提着她的腰放下来,让她踩在自己的脚上。温暖不肯,又要推开他,他制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咬牙切齿地喝道:“别动!”
温暖越发觉得委屈,声音都哽咽了,“陆总裁,谁要你管了?”
恨死他这样的霸道,紧扣在腰间的手劲大得要捏断腰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低低的声音:“地上凉。”
她这才顿住,心里酸酸泛泛的,眼眶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子做,我就能能够原谅你背着我跟李薇胡搞?
你是不是以为在公开场合这样拐弯抹角地给我正名,告诉所有的人我是你的正牌女友,就可以把什么事情当成没发生过?
你是不是以为这样随随便便哄我几句,我就会相信我们可以天长地久相伴到老?
陆忆寒,你当真以为我还是傻瓜吗……
陆忆寒当然不知道她的这些想法,只是见了她掉泪,心里憋闷得更厉害,就是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哭成这样了。
“别哭。”他伸手揉她的脑袋,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翻过手背给她擦不断渗出来的眼泪,咸咸涩涩的液体润湿了他干燥的手,她还是在怀里哭个不停,眼泪鼻涕一起下,真真是上气不接下气,看得他心里直抽抽。
低着声哄她,乖乖地求饶,好话说尽。
都是没有用的。
温暖那天的泪水,比起热带雨林夏季时候的雨水,似乎还要来得充沛丰富。
而陆忆寒则发现了,原来世界上最让人觉得无力的事情,就是看到自己的女人哭,却没办法让她不要哭。
折腾回到家,已经是午夜了。
温暖不肯说话,哭得筋疲力尽,在回来的车上就已经沉沉地睡去。
陆忆寒抱着她放到床上,轻手轻脚地帮她换了衣服,把被子拉上来给她盖好,看着她肿得跟核桃似的的眼睛,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开了暖气,到洗手间拧了热毛巾出来,坐在床边给她细细地擦干脸上的泪。
陆忆寒坐在黑魆魆的客厅里抽烟,烟雾缭绕之中,他严肃地用他那个只思考金融合作案和制定管理措施的脑袋,思考温暖这阵子反常的原因。
在去G市之前,她都还好好的。李薇也是今天才找到的她,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让她反应这么大?可是这些天给她打电话,她就已经是不冷不热的样子了,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事情了?是在意李薇的存在?还是,在意陆老太太的态度?
想到这里,他又猛地抽一大口的烟,刚刚要不是她那个样子,他早就把她拉到陆老太太面前直接介绍了,省得以后还要正式见家长。
陆忆寒觉得自己真是郁闷透了。
江立枫打电话来跟他请示大后天的另一个董事会,便顺便指派了几件事让他去忙活,可江立枫软磨硬泡地要他回G市主持大局,他没辙,这么大件事也不能假手于人,只能答应大后天上午回G市。
这么说来,只有两天的时间解决这件事。
回到房间,床上的人还是沉沉睡着,担心身上的烟味熏着她,他拿了一套睡衣去洗了个澡才敢躺上床。
在G市两天没睡,晚上乘了专机回来,偏偏到这时还清醒得不行,陆忆寒侧过身仔细地观察她熟睡的面容,柔嫩的肌肤上白璧无瑕,哭过的鼻尖不正常的红,肿胀的眼皮微微颤动,虽然是睡着了,樱桃小嘴却还是扁着的。
他在昏暗的卧室里对着沉默的空气幽幽地叹了口气,移过手臂垫在她的颈下,轻轻地将她揽入自己怀中,又拉着被子帮她盖好,生怕惊醒她。
温暖睡得沉,迷迷糊糊地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惯性地往他火热的怀里靠,陆忆寒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冥冥之中只觉得安心。
暖暖,当初你问我,到底喜欢你什么。
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觉得非你不可。
睡到半夜,温暖发了高烧,浑身滚烫,混沌中只是嘤嘤地哭,嘴里一直呢喃着“爸爸妈妈”。
陆忆寒揪心得不行,打了电话让陆家的医生过来,打了点滴,又喂她吃了药。医生临走之前说:“她前阵子动了刀,现在又受了寒,体质比较弱,要好好调养,饮食方面要多注意,情绪起伏不要太大。”
他整整一宿没睡,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直到天光大亮。
温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浑身乏力得很,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翻了个身坐起来。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呼呼地往外送着热气,温暖坐在床边,一时不知道干什么好。
陆忆寒端着粥走进来,看见她一个人愣愣地坐着发呆,头发凌乱,睡裙下露出细长匀称的小腿,轻轻地垂在床边,“醒了?”
温暖抬头看了一下他,穿着两人一起买的家居服,还是丰神俊朗的模样,只是眼圈下面都是青的,透出疲惫的神色,看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又心虚地移了眼,低头看自己的腿。
他在床边坐下,在她的额头上探了一下,拉过她的手,说道:“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温暖乖乖地接过来,低着头一口一口慢慢吃。
好像每次生病,他煮的粥都是花样百出层出不穷的,鸡香肉丝粥,皮蛋瘦肉粥,砂锅鲜虾粥,鲍鱼粥,就怕她吃不下,连张阿姨都被他强制要求每天的粥不能做重样的。
记得自己说过一次不吃姜的,后来就再也没在粥里看过姜丝了。
温暖边吃边想着,这粥可真好喝,火候刚刚好,绵烂稀软,入口即化,比起王一杰家的来,竟也是不逊色的。
大滴的眼泪滚入粥里,是烫了一些吧,热气蒸上来,蒸得眼睛都起了雾了。
陆忆寒一直默不作声,看着她在面前一边埋头喝粥一边掉眼泪,等到她抽噎得根本吃不下了,才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碗放在床头柜上,说:“那么难吃,就不要吃了。”
他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见她说:“忆寒,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