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殷殿。
官禾偷摸着回了皇宫,然此刻的战斗已然要接近尾声。
鬼界这边本就非精锐部队,连鬼将级别的也只有一位——便是那胸口插箭的。此事来的突然,这鬼将也便只有集结了附近的散鬼来抢。现下鬼界之人已是节节败退、力不从心,明显落入下风。
这场战斗,马上就要收尾了。为了防止被鬼或者砍鬼的误伤,官禾悄悄落到一棵大树上,眯眼仔细寻找着莫邪剑。
莫邪剑流光四溢,按理说这儿一片黑暗,应是不难找的。官禾抬眼环顾,却未曾寻到半点神剑的踪迹。
“这么点地方,那莫邪剑又能去哪儿呢?”
官禾摇头,这殿前便只有两拨人。禁军和鬼,清楚明白。但不知为何看不出莫邪剑的藏身之处。
官禾有些微恼。远岫虽在城外,她仍然怕他会出什么意外。
一只昏迷不醒的莲妖,若是遇上了哪个不分青红皂白的臭道士,保不齐会出些甚么幺蛾子。
“嗯?…远岫?对了!”
官禾突然灵光一闪。是了,那小女孩是不是有可能藏身于远岫砸出来的深坑里?
思及此,官禾足尖一点,自树上飞身而下,直奔那个以远岫身躯所砸之处而去。
“果然,你在这里。”
官禾刚落进深坑,便看见羊角辫抱着莫邪剑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见官禾进了这里,羊角辫害怕地将莫邪剑抱得更紧:
“所以,外面是打完了么?姜将军…姜将军他是不是已经…”
“还没有罢。你们既来抢夺神剑,便应该见到,我非薛氏之人。”
官禾挑眉,这丫头之前不还嘚瑟得跟甚么似的么?这会儿怎么一副乖巧小孩儿模样?一口一个姜将军的,
“你若快些将莫邪给予我,我可护你周全。”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鬼魂的。当我意识到自己是鬼的时候,我身边早已空无一人。是姜将军收留了我,将我由孤魂野鬼变成有家可归、有枝可依的人。”
羊角辫抬眼,两只羊角辫耷拉着,看得出主人的心情十分糟糕。
官禾看着她,表情只是淡淡:
“故事每个人都有,你的故事我不在意,也不想听,我只想拿莫邪,走人。”
羊角辫只当没听见,继续自顾自的讲道:
“所以我感激他。他让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他让我来玄殷殿候着我便候着,他让我趁你不注意偷了莫邪剑我便偷了,他让我来这个深坑里护好莫邪剑——
“我便只能拼全力护着它!
“所以,这剑,我是不会给你的!”
话毕,羊角辫放下剑,伸长尖利的指甲嘶吼着向着官禾攻来。
这次没有了背上的远岫,官禾行动更是自如迅速。她快速闪避过羊角辫的利爪,双手一抬便是一个法印打出:
“花祭!”
法印飞向羊角辫,即将碰上她身体时忽的化作漫天花海,一瓣接一瓣,绕着她的身体旋转不曾停下。
羊角辫双手速度减缓,身形受阻,不一会儿,开始不断在花海中挣扎。
慢慢地,花海收缩,一点点一点点,接着再是一点点。花海范围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将羊角辫裹了个严严实实。
花祭是束缚类的封印术法。上次对小女鬼宝宝施法之时官禾的功力还没有如此深厚,且宝宝不是普通的鬼,起码也是大鬼将级别的。宝宝要是认真起来,当时的官禾还别说,那是根本打不过的。
但是这羊角辫便不同了,连鬼将的修为都不是,官禾要收拾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摇了摇头,官禾看着花瓣里包着的一团东西叹了一口气,随即捡起地上的莫邪剑,欲备悄无声息地离去。
然,便在此刻。一句充斥着揶揄的声音于她头顶上方响起:
“女贼啊女贼,先前叫你跑了,现在倒又是自个儿回来了。”
官禾抬头,月光如水、月色如雪。
坑口旁,一身明黄色衣襟直挺挺暴露在空气中,沐浴着这月亮带来的温柔光亮。
是薛迟劫。
是她疏忽了,没想到这么快便结束了战斗。现下与鬼界这一小部队结盟的计划也泡了汤。
想想她这一阵子:
捉个鬼遇上儿时玩伴危重;
偷个剑遇上神奇上古阵法;
好不容易碰上鬼界之人,本以为是救星搭救,没想到这是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傻狍子星!
“唉!人这倒霉起来,喝凉水也塞牙缝。”
官禾在预料到出坑的命运之前,最后为自己叹息了这么一声。
*******************************
人界皇城——龙佑城外。
城郊榕树居多,参天密冠。那些老榕树的气须繁茂,倒像是几个老态龙钟的老先生,懒洋洋地侃着天地说着笑话儿。
这片榕树树龄高,阳光少,城内人经过一般都极少进去瞧。传说这种光线难得进入的树林子——邪乎!谁有事儿没事儿往里跑呢。
然而,今日却有些不一样。
家住城郊的老蔡头半夜起来解手,亲眼见了那榕树林子里去了人。先是一双青衣入了里面,随后又是一袭白衣胜雪,往林子里飘去。
还别说那青衣尚可,那袭白衣可真是把老蔡头吓惨了,那是直直地飘进去的呀!老蔡头裤子都顾不上提,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一溜烟儿回了家。
到了家拍醒老伴,哆哆嗦嗦地讲了这事儿。老伴却觉着这老蔡头老了就老了呗,眼神儿还不好使了。翻了个身,便继续睡觉去了。老蔡头也只好拿被子蒙了脸,强迫自己入睡。
而此时,榕树林里,那颗最老最大的榕树底下。确有一袭白衣冷冷伫立,他却不是鬼魂,是个头戴斗笠的男人,风骨端直、遗世独立。
他脚边竟还躺着一个人,那人伤痕累累身着青衣,腰间系着一把没有剑鞘的剑,那剑冷光粼粼,绝非凡物,青衣之上还有一张大大的桃花瓣。
正是远岫。
白衣轻轻拈起桃花瓣,尔后皱了皱眉。这正是那日紫玉楼委托官禾的客人。
“单是一把雄剑,于在下可无半点用处。”
客人摇摇头,神色却无半分可惜和气愤,
“唔,还是收她一双罢。”
言毕,他便自袖口拿出一盒精致小巧的锦盒,盒盖一开,立时便奇香四溢。周围的花草树木仿佛吸入灵气一般,皆灵动清新。
盒内是草药,不光香得奇异,生得也奇异:黑茎紫瓣、无叶唯花。
这便是天下奇草——
花神醉。
白衣施法取出这天下至宝。一撩衣袖,衣袂飘飞间,他轻轻俯下身去,将花神醉喂给了尚在昏迷中的远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