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拉夫语言世界评述,与其他印欧语言的联系
——1883年9月18日在尤里耶夫(杰尔普特)大学讲演稿
尊敬的先生们!
我以前从来没有用德语发表过演讲。我学习德语相对较晚,很少注意正确发音的习得。所以,我的讲演应当会给你们留下奇怪的印象。如果是这样,我除了请求你们的宽恕之外,别无选择。如果你们还能听懂我讲的内容,那么就目前而言,对我和你们已经足够了。
通常,演讲内容都是阐述讲演者的一般观点及他对所选择的知识领域的态度。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或者通过简单概述整个领域,或者借助于展开某一个专业问题,将阐述一般的观点与阐述这个问题联系起来。
犹如在其他语言领域一样,在斯拉夫语言世界必须区分语言个体的两个范畴:自然发展的语言及发展受文化制约的语言。
从自然历史、纯民族学观点出发,我们可以论述一个地方、一个区域或者更大组合人群的方言或者土语。但从民族学这个角度看,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法语方言的汇总视为法语。从科学角度看,在这里只能说法语语域、德语语域、俄语语域等;或者更广一些,罗曼语域、日耳曼语域、斯拉夫语域。这些用语应表示那些具有共同特征的一组方言或者土语。可以视为用同一个概念表示的、完整的、自我封闭的整体。
通常,针对这些方言群,使用术语“语言”。但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术语表示属于一种语域所有方言共同特征的总和。
斯拉夫语言、方言与其他雅利安语言或者印欧日耳曼语之间具有亲属关系。在这里,“亲属”一词表示所有的雅利安语言是同一种自古以来就有的语言材料的特殊变体。这种语言材料由每一个雅利安民族进行加工与继续发展。所有存在的和曾经存在过的雅利安语言和方言是同一个原始语发展的多样化继续。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原始语逐渐分化为不同的方向。
已经在原始语状态下,就应当有最小的、一开始纯属个性化的、方言成为继续发生分化的前提条件。这些小的、极小的方言特征越来越明显,一直发展到方言群的典型特征。
没有理由认为分化会不断加深并持续下去。可以说,这个离心的过程与反方向的发展是不断交替进行的。借助于外来现象和混合现象的这种发展,带来了民族间的相互平衡和同化或者语言同化。在这种情况下,许多曾经是方言之间连续纽带的过渡性方言消失,只保留下了相互之间差异明显的语言或者方言群。
另一方面,到今天为止,在这些分化越来越明显的语言中,在相互同化的雅利安语言群中还保留了大的、人口数量多的语族:印度语族、伊朗语族、罗曼语族、日耳曼语族、斯拉夫语族;很小的和人口数量非常少的语族:亚美尼亚语族、希腊语族、阿尔巴尼亚语族、凯尔特语族、波罗的海语族。
从地理学角度,或者准确地说,地形学角度而言,印度民族和伊朗民族几乎全部在亚洲,亚美尼亚人和希腊人在亚洲和欧洲。如果不将凯尔特民族小部分迁徙到美洲的情形考虑在内的话,凯尔特民族和波罗的海民族及阿尔巴尼亚民族几乎都在欧洲。
至于斯拉夫民族,他们群居在欧洲和亚洲北部。现今得知,在美洲还有个别的斯拉夫殖民地。斯拉夫人分化为以下相互区别的方言群:
在斯拉夫语域的东部,我们发现了俄罗斯人,即讲各种俄语方言的斯拉夫人。俄语方言群分化为两个大群:北部的或者大俄罗斯—白俄罗斯方言群和南部的或者小俄罗斯方言群。
在西北部,俄罗斯语域直接与波兰语(立陶宛)域接壤。而在西南部,由于罗马尼亚人的存在,俄罗斯语域与巴尔干半岛上的保加利亚语域分隔开。接近保加利亚的西北部地区,还有不同的塞尔维亚—克罗地亚人的方言与保加利亚方言。
还有一些居住着不同斯拉夫部落的各种各样的方言语域,这些部落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斯洛文尼亚人。
南斯拉夫语域一直延伸到意大利北部,甚至在意大利南部还有以前的塞尔维亚和保加利亚殖民地的不多的残迹存在。
西北语域东南部分居住着斯洛伐克人,从东部与小俄罗斯相邻,或者在这些地方称他们为罗辛人,但卡尔马阡山脉将其与波兰语域分开。
在斯洛伐克人居住的西部,我们见到了具有较近的亲属关系的捷克人,即摩拉维亚、波希米亚和西里西亚的小部分斯拉夫人,就是没有波兰人居住的斯拉夫部分。
在捷克人的北部,不是紧挨着他们,而是挨着占地很广的德国居民,还有索帮人或者卢日支人—温德人在萨克森和博兰登堡组成了斯拉夫岛屿,并且分裂为上索帮人和下索帮人。
以前在卢日支人—温德人的北部还有若干支斯拉夫部落。他们在语言学中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即拉巴河沿岸斯拉夫语。他们直接被自己的近邻和征服者——德国人所同化,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民族个性。至今还存在的卡舒布人就是拉巴河沿岸部落其中的一个。目前,卡舒布人的语言已经与他们直接相邻的斯拉夫民族——波兰人的语言非常相像了。所以,他们的土语通常被看作是波兰语的方言。
波兰人在西北部的斯拉夫民族中是人数最多的一个民族,排在最后。但是这个民族在与德国人进行的民族斗争中遭受了很大的损失。
在大多数情况下,上面提到的斯拉夫各个民族之间的方言界限本身很容易确定。比如说,波兰人与俄罗斯之间、塞尔维亚人和保加利亚人之间、波兰人与斯洛伐克人之间、波兰人与捷克人之间,甚至大俄罗斯和小俄罗斯之间没有任何过渡的土语。
在大多数情况下,不同斯拉夫民族的地形界限也很容易确定。但也有一些情况,根本不可能做出地形上的划分。以波兰人为例就足够了。他们并没有以紧密的实体形式扩散至东部,甚至波兰王国的边界,因为在更北一些地方,他们碰到了立陶宛人,在更南部一些地方遇到了白俄罗斯人和小俄罗斯人。但波兰人在这条线上已经远远超过了东方。还不算他们以群居的方式生活在格罗德诺州和维利亚省的部分地区,越过了东方,星星点点地散落在俄罗斯人中间的人。
可以说,在任何情况下,大多数斯拉夫民族在一个区域中都不是以密集的居民方式存在的。在波兰人、白俄罗斯人和小俄罗斯人语域中就混杂着以色列人。因为大部分以色列人讲其中的一种德语方言,但从民族语言关系的角度看,这些以色列人属于德国人。
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我们是如何区分和表示所有这些语言个体的?斯拉夫民族和其他印欧语族的区分及斯拉夫各个民族之间的区分是建立在哪些科学基础之上的?开始时是否发现过语言的区别特征并且在这些特征基础上确定相互对立的语言个体?绝对没有过。直觉、直接的印象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民族的形成和民族之间的区分、语言之间的区分。当区分斯拉夫人和立陶宛人、波兰人和捷克人等时,一开始谁也不会思考关于科学的基础问题。只是后来学者们开始研究这个问题,为发现语言特征和语言分类的基础付出了努力。
学者们从开始力求冲破常见分类中的简单科学基础,试图找到另一个分类,追求确定语系的那些与其他成员对立的各个成员之间的近亲关系。
但是迄今为止,所有的这些尝试都没有产生显著的效果。对于语言分类的基础而言,大部分被发现的区别性特征不具有重要意义。所有费尽研究得出的谱系图在最近的研究中完全是不成功的。
比如,在雅利安语域中斯拉夫语组成了特殊的语族。在同一个语域这个语族是否与其他语族具有近亲关系的问题还不清楚。同样,关于划分斯拉夫语言为若干支的问题也不清楚。迄今为止,所提供的谱系图中对一般同样的个别斯拉夫语言的划分,准确地说是方言群的划分,无论如何也是少了些科学性的。
毫无疑问,一方面,根本不存在任何的意大利—凯尔特语、意大利—希腊语、日耳曼—波罗的海—斯拉夫原始语;另一方面,也不存在任何的东南、西北或者南斯拉夫原始语。民族意义上的斯拉夫语并不比希腊人或者日耳曼人更接近日耳曼人。俄罗斯也不比波兰人等更接近保加利亚人。所有的这些虚假的原始语就是假象。任何时候也不会有任何的现实与其相符合。
在这种情况下,构建谱系分类,即构拟实际有过的发展进程是徒劳的。很遗憾,在现有的科学手段下,这是不可能实现的。解决这问题是未来的事情,但有一点是无可争议的,即在这样的构建中,不能仅局限于简单的谱系树。语言的谱系分类不像高层人士的个体分类那样简单。语言谱系分类太复杂、太难以理解。反对构建亲属语言的谱系图可能性的理由如下:
已经可以思考,语言分化远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原始语A分解为B语和C语,B语和C语又各自继续分化为若干个子语言。比如B语分化为D语、E语和F语。但事实上完全不是这样。因为在同一个广大的语言区域的两个相隔遥远的地方,可能出现完全独立的相似的趋向,结果会出现完全类似,在起源上有着完全独立的差异。比如,在同一个语言区域A出现B、C、D方言特征等。后来,方言C的某一个部分在一些条件作用下发展成为既不同于B、D方言,也不同于C方言另一部分的土语。而且这种土语与C方言另一部分之间的差异大于与B、D方言之间的差异。谁也不会否认,从俄语发展而来的恰克图汉—俄语方言与俄语之间的差异,远比俄语与其他斯拉夫语的差异大一些。诞生于高地德意志语土壤上的以色列—德语“依地语”与高地德意志语的差异大于依地语与其他德语或者其他日耳曼语方言群。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否认民族混合和移民等因素的影响。
既然情况如此,那么就应当完全放弃似乎精确的语言谱系树分类,转向准确描述个别语言和语系以及语言发展的较早阶段和较晚阶段之间过渡时期的特点。
与此同时,需要发现具有共同意义的典型特征,也就是说,弄清楚语言的语音和形态结构,而不仅仅只论及一些次要的个别细节。这些可能只是共同特征的代替物。
很遗憾,在这方面做得还不多。先前的研究还不能使人们对语言的一般类型形成印象,还没有可能确定与其他语言对立的、只在一种语言中出现的那些特征。
在每一种语言中都区分两方面:语音方面和心理方面。以此为出发点,每一个语句都可以从这两个角度进行划分和研究。如果从纯语音角度划分的话,那么它就分解为不能继续划分的语言单位,即语言中的音素。
另一个方面,可以从心理内容与音素的心理替代物,即语音形象(звуковойобраз)之间联系的角度,研究每一种语言。至于什么是真正的心理内容的问题,我们将不仔细探究,这应该让哲学家和生理学家去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