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们入了这愿和城,灭了我璜震的血脉,你以为,最开心的,会是你们主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古以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功高盖主最后死无全尸的数不胜数,你告诉我,你主子,凭什么可以成为那个例外?”
男子这回没了声音。
“等你们攻下了璜震的都城,灭了璜震的王储,你们的陛下也只会借势南下攻打璜震,在那种时候,会花费时间和金钱来费尽苦心的给你家这打下璜震都城的大功人送补给吗?”
“让我想想,你们皇帝会说什么呢?爱卿别急,朕的补给马上就会送到,你再守住愿和城,坚持住,等朕的人来?来干什么吗?替你家主子收尸吗?哎呀呀,这灏大功臣为了攻打璜震,死守愿和,最终为国捐躯了,最后给一个死人冠上偌大的官职,无数的美称!哈哈哈,这同归于尽的结局,你可要替我问问你家主子,他可满意?哈哈哈——”
“呵,你可别得意,我胡朔的军队就在内城外围着,一支麻雀儿也别想飞出去,你们没有物资补给,又能撑住多久?就算你们有运粮渠道,可你们的人呢?那些没用的朝臣和权贵,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你以为他们能熬得住几天?要是我们说,可以保他们狗命,他们可是会自愿打开城门?这愿和城,可是会不攻自破?”
两人刚刚的声音是越吵越亮,现在却是一下子静了,窗外的洛、幽二人,也没再听到什么声音,里面的两个人似乎是僵持住了。
洛染舞低下头,‘这里面的两人,一个是我的姑姑,一个是胡朔不知名的小卒,听起来小卒的主子似乎就是那个正在外面围城的灏主?这两个人……一个明日就是我璜震朝堂上先帝亲封的辅政郡王,一个是即将攻破愿和城的胡朔国新贵……这两个人竟然私底下有联络,是想要干什么?碰面地点还是在帝城里?我的眼皮子底下,就不怕被发现?’
屋里静了片刻,又有声音响起,是女子的声音,“不管怎么说,如今你我都是进退维谷,若是对立,则必定是两败俱伤,谁也讨不得好,不如……和!和则两赢。”
“怎么个赢法?”男人问道。
“你们停止攻城,两方就此停战和谈,我们可以给你国送上一批丝绸棉缎,金银珠宝,虽然现在才是三月,但就当是提前给你们送上的冬日贺礼,如何?”
“现在才是春天,送冬日的衣物是否为时过早,若是郡王有这份心,不如在冬季到来时,再为我国送上新年朝贺,岂不是更符合时宜?现在正是春天,万物生发之际,不如送上粮食米面,以展示你们璜震泱泱大国的物资之丰厚,百姓安居乐业,国力强盛之壮景啊!”
“呵,你们兵还没退,却想要粮食物资,怎么?给了你们粮食,让你们继续留下攻打我璜震?当我黎香茵是一黄口小儿不成?这就是你们能拿得出来的诚意?要真是如此,我就算是奋战一场,就此为国捐了躯!也要你主子,为我璜震国,一起陪葬!”
“在下不过开个玩笑,郡王何必如此动怒?”
“既然是玩笑,那想必贵国人士都是极其幽默风趣的了?”
“呵,这倒是不敢当,不过我们胡朔国,却是比你们璜震人更加心胸宽阔,不为鸡毛小事而斤斤计较,咬死不放。”
“哦?这位莫不是对我璜震有些误解?贵国既然这么热衷于开玩笑,相必在城外安居的灏主可是飘洋过海,来我璜震游玩的?那正好,我正可以派出军中精锐,去贴身保护灏主的安全,且定会带灏主在璜震玩得尽兴,玩得开心。顺便呀,保护你家主子在璜震的人身安全,免得哪天一个不小心的,被你主子在胡朔得罪的那许许多多的人,暗中派来的杀手给干掉了,这客死他乡,啧,真的是好~惨~啊~”
“呵,堂堂璜震的辅政郡王,竟是这般一个斤斤计较,刻薄无礼的小人!”
“呵,彼此彼此,不过看你的样子,想来你家主子比你的脸皮,更厚一筹。”
窗外吹着冷风静静听里面两个人拌嘴的偷听二人组……
“行了!赶快说正事!把这约见地点定在宫里的你当真是蠢,怎么?是以为我主子就会直接这么进来这破宫城里,任由你提前布好人手,瓮中捉鳖吗!可笑!我家主子就算是要踏足这里,也得是那奶皇帝亲自邀请进来的。”
“呵,这句话,我会替你告诉你家主子的。”
“你……”
“还是刚才说好的锦缎珠宝,粮草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可以让你们从陆地上回去胡朔,保你家主子可以平安归国,这样你家主子就算是回去,也是从璜震腹地平安无事、风风光光的回去的,不会功高震主,但同样也是风光无限。这已经有损我璜震的颜面,除此之外,绝无让步。”女子率先开口打断了男人的声音。
窗外的洛染舞听了,眼睛一亮,‘若是灏主从陆地回去,沿路那么多的城池,派上人手,定能把他们一网打尽,永远别想从璜震出去了。’
“郡王真是好大的口气,你说的是轻松,从陆地回去,经过你璜震那么多城池,怎么就能保证我家主子的安全了。你当我是傻的?”
“至于你家主子的安全,我会派我的亲卫进行贴身护送,直至到了你胡朔边城,你主子的安全肯定是有保障的。”
“……待我回去先向主子禀明,可是,这等大事,郡王可是能够一人做主,别忘了,你们那位明早登基的小陛下啊。”
“这你就不必操心了,那个人,我还是能说了算的。”女子的声音冷了下来。
男子笑了,“是了,一个奶娃娃,哪怕是你的亲侄女,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人相必也是不会在意的,可以轻易控制住的。若是这璜震以后成了你的一言堂,咱们,可还有的是机会合作。”
“想想你主子的德行,再来看看自己配不配和我说这句话。话说完了就快滚,你的主子还在巴巴的等着你的信儿呢!”
“呵,郡王说话最好客气点儿,你背着你们皇帝做的这些事,一但被她知道了,你就是吃不了兜着走!最好不要和我耍花招,你的把柄,可就攥在我们手里,这和我们胡朔联系上了,可算得上是通敌卖国了,我要是一不小心从嘴里吐露出了什么,这可从来都不是说笑的,清乐郡王。”
“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书读的少,就告诉你主子不要随便放你出来丢人现眼!”
洛染舞拉了拉幽竹的衣角,无声的说着,“快走。”
幽竹点点头,两人又悄悄地走了。
“你……上了贼船……”
“……自知……己……是贼……”
身后小房子里,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再走得远些,就被风吹散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
听完了墙角,洛染舞和幽竹两个人又回到了宫道上,往暖阳宫的方向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安安静静的,谁都没有说话。
幽竹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少女,听了刚刚的话,女孩子的心里肯定也不是太好受,复杂有之,思虑有之,对亲人的失望,也有之。
正如幽竹的猜测,洛染舞此时心里是不太舒服的,刚失去了至亲的她,对亲情这种东西,更为看重、在意。
今日与父亲素来亲厚的姑姑回来了,在这种时候要是能有一个亲人在身边陪着自己,自是会好受很多,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也会好熬些,可现在……这位亲人,却是让洛染舞有些不敢再相信了。
‘黎香茵不是与爹爹关系极好的亲妹妹吗?怎么会这样对自己?难道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权势真的可以冲淡那需要用心和爱来给予生命的亲情?’
“幽竹叔。”洛染舞开口唤了一声,后面却再没了声音。少女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是质问自己的亲姑姑是不是在算计自己?还是问这亲情是不是真的禁受不住权势金钱的考验?
这时候问这些,仿佛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刚刚听到的一切,使这一切问题的答案似乎都已经昭然若揭。
“嗯,我在。”身后传来幽竹清冷暗哑的声音,这声音让洛染舞不由得安心了些。
少女的乌发被风吹得挡住了白皙娇艳的面容,女孩子脸上的表情让幽竹有些看不真切。
“没事!咱们快回去休息吧,很晚了,明天还有的忙呢!”
“好。”
说完,两人不再说话,安静地走回了暖阳宫。
洛染舞洗漱后,就进了寝殿,乖乖地换上寝衣,乖乖地躺到床上,再乖乖地盖好被子。
“幽竹叔,晚安。”
洛染舞闭上了眼,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至于睡没睡着,这就不得而知了。
“晚安。”幽竹的声音从外面的空中传进殿里。
幽竹躺在暖阳宫寝殿的屋顶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听着殿内渐渐平稳的呼吸声,也合上了眼,默默调息。
和往常的每年每天一样,一边默默的守护少女,一边静静等待朝阳的升起。
只是,这次不一样的是……明日的朝阳升起,带来的不仅是温暖阳光,还应该伴着,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