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已经深了,宫城各处都已掌了灯,灯火在夜风中悠悠摇晃,给这空荡的城平添了几分暖气。
洛染舞抬起头看向夜晚的天空,乌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白裙曳地,裙面上用银线绣的精致暗纹,在月光的反射下,闪着细微的光,白纱随着风向而动,任由这微凉的风将这一天的憋闷吹去,带走。
今夜,很美。天上,皓月当空;天下,灯河盏盏。
染舞抬手指向天空,脆声说道,“幽竹,你看。”
幽竹抬起眼眸,只见眼前少女回头望向自己,鹿眸明亮,皓齿红唇,巧笑倩兮。
“都说明月繁星不同处,月明则星稀,可你瞧!明月当空,月下万千灯火,怎就不是月明星繁的盛景了!”
风,带起了洛染舞的青丝,模糊了幽竹眼前女子的身影,但那明脆的声音却清晰入耳。
幽竹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天上人间,明月灯繁,自是不可多得地美景。”
洛染舞听了,收回了受着月光浸染的手,双手交叠背后,以右脚为支点,向右旋身转向身后的幽竹,随后左脚轻轻一点支地,稳住身子。白裙骤而拧起,又随着转身而散开,像花瓣绽开,尽显艳美俏丽。
“那我便要让这美景成为璜震的独有,要这美景,日日重现!”
说着,少女笑出了声,笑声清脆如铃。
“好。”幽竹的声音少有的温柔,喑哑的声音刻意地放低放柔,让人不禁就此沉沦。
洛染舞笑着一顿,“不!不仅是璜震,我要这天下,都可以享这皓月下的万家灯火!哈哈哈——”
洛染舞张开双臂,夜风正起,吹起发丝衣衫,风随心动,恰如人意。
——
洛染舞与幽竹顺着宫道向暖阳宫走去。
在途径宫中高等宫婢的居所司女阁时,却见一高个男子从屋檐翻下,借着房屋阴影向阁内而去。
那高个男子看起来生的健壮,肩背看起来要比平日里见的男子更为宽厚,这些可能是夜间看不清晰,但这……
洛染舞抬头看到,这可是司女阁啊,里面住的可都是宫里平素掌事的高级侍女。要是平时,洛染舞可不在意,水至清则无鱼,宫里总会有些偷偷摸摸的勾当,但现在可是关键时期,绝不可在这种小地方出了差错,内城外正围着胡朔兵,帝城可不能轻视了,等等!胡,朔?
洛染舞瞳孔猛地睁大,“幽竹,咱们快跟上去。”
幽竹的眼神也是一凝,显然也是想到了的。
这胡朔的人据说骨架都要比璜震的居民大上些,与璜震男子普遍较为消瘦的身型十分不同,刚刚一闪而过的男子方才看来不觉得,现在联想上这点,只怕……
幽竹心中却很是确定,刚刚的男子是来自胡朔的,他当年跟着主子追着辰主子的踪迹曾去过胡朔国,自是见过胡朔的人,如今一见那道人影立马便是认了出来。
两人脚步轻点,像司女阁内隐去。
司女阁内构造不同于沐辰宫、暖阳宫等皇族居住的大宫,司女阁占地虽广,但是住的人多,因此屋子也多,一间间、一栋栋的,挨在一起反而更像是宫外的坊间街市,那高个男子一进去就没了人影,这房屋密集的,一下子还真是找不到人去了哪里。
洛染舞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这胡朔对璜震的宫城貌似还挺熟悉的?这一进宫就寻了这么个地儿,不会是巧合吧。’
这司女阁的构造,宫中并不多见,屋多人杂,要真是混进了什么东西,可真是不好找啊。
在洛染舞思索的当口,幽竹蹲在地上细细的查看了起来。
“小主子,这边。”
一边唤着洛染舞,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地上少量地紫红色土壤。
看着洛染舞疑惑的跟了上来,幽竹出声解释道,“这是紫壤,这土的颜色紫中又带些红,且黏性很大。胡朔兵刚洗劫完外城,衣服上鞋上或多或少总是沾染了血渍,他们聚集的地方,地上的土自然也会被侵染上血色。主子先前吩咐下去把它混在外城胡朔军队驻扎的地方,这种颜色的土并不会显眼,只和地上的血土融为一体,但是……”
幽竹的眼里闪过冷色,“只要是踩过那血土的人,鞋上总会粘上紫壤,平时自是没什么影响。可主子在帝城和内城里,洒遍了可吸引紫壤的白沙……”
“也就是说,进过胡朔兵营的人,他们只要踏入帝城内城一步,鞋上沾染的紫壤就会被白沙所吸引,从而留下痕迹。”旁边的洛染舞接过了话。
“爹爹这招,不着痕迹,却可洞悉他们的路子。高!”即使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可洛染舞还是忍不住赞了一句。
两人顺着紫壤的痕迹,来到了司女阁一间……平凡普通的小屋,位置不居中不靠边,不精致不破烂,不热闹不冷僻,洛染舞不禁咂舌,这地方,不靠紫壤还真是在这偌大的司女阁里找不见,真是处处彰显着平凡。
“……不亲自来,这就是……诚意……”屋子里传出来了隐隐约约的声音。
洛染舞与幽竹两人眼神示意,缓步靠近这间小屋。
一个陌生的男声,很冰很冷,嗓音还有些沙哑粗糙。
“……也配,这等小事,我便可以来。”声音渐渐清晰了。
接着,屋里又传来了一个深深的呼吸声,听不出男女。
“呵,这次你们只围不攻不过就是从海上过来,军备不足罢了,怎么?还想因此卖个人情?简直可笑。前是我璜震的军队,后,你们也并无补给,你们就算是打下了愿和,我璜震周围那么多的城池军队,怎还不能把你们统统围死在里面,包括,你的主子!”
这次响起的,是个女声,也是洛染舞今日……见到的姑姑,黎香茵的声音。声音还是很冷,和对洛染舞说话时一样,很好辨认。
洛染舞心下一沉,这位姑姑,到底所为何来,是敌……吗?
屋里粗狂的男声又响起,“就算我军备补给没有,可占了你这愿和城,还怕什么补给,这满城的东西,总够我们撑到我国陛下的支援。”
“支援?你这是做的什么美梦!若是从陆地送来支援,这愿和离你们的边城隔着数十个城池,你们走得进来吗?若是从水路,这水路的风险有多大,你们这次来应该很清楚吧,这一路消损的人员、物资、时间,你们等得起吗?等得住吗?”女子的声音满是嘲讽不屑。
“你们的皇帝都亡了,现在推上来一个奶都没断干净的女娃子你以为坐的稳这江山,哈哈!还不如趁早开城门,让她认我主子做个干爹来的实在!哈哈哈!或者……就等着我们胡朔的铁骑踏破这愿和城,灭了你们璜震的最后一个皇室血脉,如何?”
“你!”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