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公和几个和尚一起被逼着站在悬崖边上。悬崖又高又陡,几乎垂直于地面。山间凉风刮过,令人心惊胆寒。
张巡捕站在他们身后,得意洋洋地说:“这次让你们一起走。准备,让他们共赴西天!”
“慢!”空空忽然盯着张巡捕说,“其实你可以活命的,但是,你一定要把自己逼到死路上去。”
张巡捕恼火地说:“是你们的死路,小和尚。”
空空不理他,看着那些面有迟疑的衙役说:“各位施主,你们本来是为大宋王朝老百姓服务的,是为朝廷建功立业的。可是,你们却和张巡捕一起成了杀人犯。如果知县知道了,你们都难逃一死,你们知道吗?”
张巡捕眼见衙役们有所动摇,立刻大叫着说:“小和尚,闭嘴!你们犯了大罪。”
“我们犯了什么罪?”空空冷笑道,“你们都看到了,他为了自己,要杀我们。施主们,你们可不要跟着他一起犯下杀人罪。你们还有父母、孩子、妻子在等着你们。”
眼见衙役们眼神闪烁,面面相觑,没了立刻推波助澜:“各位再想,今天你们和张巡捕一起犯下大罪,他日后怎么能不提防你们?说不准要害你们的啊!难道各位没听说过杀人灭口这句话?今日他灭的是我们的口,只怕日后灭的就是你们的口了!”
衙役一听,都觉得有理,于是问张巡捕:“张巡捕,我们为什么要杀和尚?”
张巡捕见事态失控,神色慌张,强硬地说:“你们要听从命令!”
一衙役质问:“是听从你的命令,还是县太爷的命令,还是大宋王朝的命令?”
“这—”张巡捕哑口无言,望着衙役们义愤填膺的表情,他步步后退。
偏偏又一衙役咄咄逼人地问:“县太爷知道你这么做吗?大宋王法,杀人偿命。我们可不敢和你稀里糊涂杀了人,把我们的命都搭进去。”
“你们—”张巡捕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
左右为难之际,黑山公却劝诫道:“张巡捕,其实你只是有点贪,受了别人的金钱,可是,你没有杀过人。杀人的罪和贪钱的罪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贪财,只要退回来,尚可活命。杀人,你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眼见张巡捕越来越迟疑,没了好心劝道:“你想想吧,杀了我们,你就能活下去?我们法王寺方丈可是知道我们在调查小翠被逼死,今日去找县太爷的事。如果我们死了,法王寺众僧找到县太爷那儿,县太爷不会这么糊涂吧?各位施主,你们想好了自己该如何做了吗?”
在众人苦口婆心的劝诫下,衙役们终于表态:“好了,我们不和他同流合污。我们放了你们。”
“且慢!”张巡捕大步踏到他们身前,紧张地说,“你们保证,我是自愿放了你们的,我没有杀人动机,只是一时糊涂?”
空空语重心长地说:“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好!”张巡捕重重点头,下定决心说,“你们还要给我作证,我会把所有的钱都退回去。”
眼见张巡捕有了悔改之意,衙役们纷纷开口说:“张巡捕,你做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头,对我们不错,我们愿意给你作证。”
张巡捕终于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真诚地说:“谢谢和尚,我差一点又成为罪人,那样我就万劫不复了。快给他们解开。我是贪财才上了计明的当。”
说到这里,张巡捕忽然面色大变,惊叫一声:“不好,钱家大院也要出人命。”
空空忙问:“怎么回事?”
张巡捕面色凝重地说:“计明鼓动钱万贯害死他的父亲钱库。”
“怎么会?”空空、没完、没了面面相觑。任他们想破了头,也想不出钱万贯为了钱财竟然敢谋害亲生父亲。
“都是计明这个家伙的主意。好了,我们赶快去钱府。”张巡捕翻身上马,又让衙役分别驮上和尚们,惴惴不安地说,“和尚们,你们要给我作证,我可是将功赎罪。”
在得到空空的再三保证后,张巡捕这才满意地点头,快马加鞭地赶赴钱府。
等来到钱府,张巡捕带头就往里闯,自然被钱家的家仆拦住。但是张巡捕是什么人?他一亮出缉拿要犯的铁链,家仆们就没人敢说话了,只好唯唯诺诺地跟在他身后,一起往客厅里走。
此时,钱万贯躺在太师椅中,一边唱着小曲一边喝着香茶,脸上毫无愧色。
张巡捕率部闯入,冷冷地说:“钱大少,你好雅兴啊!还有空品茶呢?”
钱万贯起身笑说:“张巡捕,你也来一杯吧?这可是上等好茶!”
张巡捕缓步上前推开他的茶杯,讽刺道:“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对了,令尊呢?”
钱万贯神情微滞:“呃,他生病了……不!是上我舅舅家去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张巡捕冷哼一声:“我得到举报,说你要逼死你父亲?”
钱万贯装傻道:“这、这从何说起呢?他可是我的亲爹,我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吗?”
“将此人拿下!”张巡捕一招手,冷面无情地说,“话你先留着,等上公堂,跟县太爷慢慢说吧!”
闻令,衙役们迅速将钱万贯擒拿,他哭丧着脸求饶:“饶命啊!”
计明听说张巡捕来抓人,疾步走来,冲他挤挤眼说:“你来早了。”
“一点也不早。”张巡捕别有深意地说完后,大喝一声,“来人,将这个人一起拿下,下入大牢。”
“你……”计明瞠目结舌地看着张巡捕,要挟道,“我会把什么都说出来的。”
“你说吧。”张巡捕坦然道,“我早就跟空空师父他们说了,可我没有阴谋杀人罪,你有,所以你这牢是坐定了!”
“我完了!”被绑住双手的钱万贯忽然嚎啕大哭,伤心地说,“我所有的发财大计,全都泡汤了……”
这个吝啬鬼,死到临头还忘不了他的钱财!
空空因为在钱府住过几天,对这里比较熟悉,于是和张巡捕进入钱府后直奔钱库的房间。来到门口他就听里面传来激烈的争执声:“我不喝,我要活。”
空空与师兄推门而入,正看到钱库被绑在椅子上,而刁赞则端起汤碗准备往他嘴里灌。
“你干什么!”没完二话没说直冲上去,将毫无防备的刁赞推了一个大跟头,汤碗也掉在地上碎成一片片。
钱库见到他们,如获救星地大喊:“是不是菩萨显灵,把小师父派来了?空空师父,你一定要救救我!”
空空并不急着给他松绑,而是说:“老施主,您别着急,把你儿子的内情,一五一十说给我听,我才能设法救您!”
钱库把心一横,咬牙切齿地说:“好!我说,我要把他做的那些坏事,全都说出来!他没有人性,他逼死了小翠,还想逼死我。他该千刀万剐!还有,他贿赂张巡捕的银锭都只是镀了一层银皮,其实里面是铅锭,全都是铅。”
黑山公问道:“你怎么知道?”
钱库顺口说:“是我给他出的主意,我当然知道了!”
这话正好让踏入房门的张巡捕听了个正着,于是他黑着脸怒喝一声:“把他也给我带回衙门去!”
望着钱家父子被捆着带往衙门,和尚们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既然事情真相水落石出,那么等县太爷奔丧回来,必然可以归还老游家的地契。现在他们急不可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游夫妻。
当他们兴高采烈边走边聊回到法王寺时,却看到方丈站在台阶上往远处眺望,似乎在等人。
空空他们欢快地围了上去,抢着叫师父。
方丈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然后语带失望地说:“你们师叔呢?”
空空搔了搔头说:“上山的半道上就见不到他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师父,师叔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没完抢着将黑山公舍身救他们的事告诉了方丈。
听完没完的话,没了动情地望着远方说:“也不知道师叔现在在哪里。”
方丈欣慰地看着没了,知道他终于肯接受黑山公了。只可惜黑山公却不知道这件事。他望着起伏的群山,叹了口气说:“不管他去了哪里,终究还是要回到这里,因为这里才是他的家呀。”
他和黑山公一起在法王寺长大,望着熟悉的一草一木,一时间方丈心神恍惚。他似乎看到在那果树中探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笑嘻嘻地冲着自己叫:“师兄,你要吃果子吗?很甜的。”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黑山公时的情景,可如今法王寺仍在,黑山公却不知所踪。他衷心地盼望着黑山公能早日回家。
依稀间,他脑海里回响起当年与黑山公一起抄写过的诗—
稚子牵衣问:归来何太迟?共谁争岁月,赢得鬓边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