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盛雪城里面的祥和,秉州就没有那么安定了,用杨墨生的话来说,烈火烹油固然不错,不加点五味进去岂不是显得没有滋味。
要么不动,要么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燕一动了,压根就没有调集秉州的一兵一卒,而是从临近的武州调集了三千铁甲军,一夜之间,秉州城坊营就被缴械了,因为主将是安家的外戚,安府上上下下一共一百八十二口全部拿下了大狱,荒山的所有东西都被放到了阳光下。
杨墨生正蹲在一堆强弓铠甲面前长吁短叹,燕一数着一捆捆从山里暗库拿出来的箭矢,基本没有遭遇抵抗,只有几十个不知死活的非要拖延一下时间,结果很显然,燕一如果真的不能神不知鬼不觉摸上来,杨墨生都看不起他。
看着一车车拉回秉州府衙的物资,一车车的战甲弓弩,所有人都明白,安家这回是彻底完了,私自开采铁矿或许还有一条活路,但是私自铸造军械,还是帝国严禁铸造的甲胄和强弓劲弩,这就意味着准备列土分疆,谋逆大罪呀,没有那个帝王会容忍。
安家一百八十二口全部押解进京,所有罪证一并押送,杨墨生怀里揣着燕一送来的一份书信,这份书信太烫手了,但他还是没有办法拒绝,这些事还得自己去跟燕帝汇报,毕竟名义上,自己才是秉州这次真正的领军人。
所有人都知道这条回京之旅不会轻松,才出发不到三天,已经身边多了四五路人马窥测,杨墨生已经动用了三千铁甲军,不得不说燕一还是靠谱,四个小队早就撒出去了,虽然看起来他们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可谁又知道,猎物其实是诱饵呢,更何况,杨墨生的人,燕一还没看到,他可不相信,堂堂黑衣宰相,会把自己的安全交给别人。
相比秉州,盛雪城中有些人就坐不住了,表面上风平浪静,兄恭弟睦,实际上燕帝头疼的事情岂是一件两件,太子派出去了东宫好几个属官,霖王派出去了不下十名心腹,这些事都在暗影的彻底监控之下,秉州只不过是疥癣之患罢了,燕帝并不指望可以搬倒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是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但是帝王,还是个父亲,最后大不了自己糊涂一点,事情盖过去就是了。
燕帝有七个皇子,十二个公主,真正封王的只有四个,皇长子已经故去多年,追封齐王,太子是皇后所出,十二岁就册立太子,入主东宫,皇三子封定王,皇四子封霖王,皇五子封楚王,皇六子皇七子都还没有加冠,暂时还没有封号,朝中只是以殿下相称。
皇后主理六宫,燕帝有一后四妃八昭仪,这是经过册封的,还有随便任命的美人之类的,那是皇后操心的事,礼部只是做个存档而已。
皇家嫁娶也是件大事,十二个公主嫁入重臣府邸的有四个,两个最近也是待字闺中,还有六个尚且年幼,最大的才不满十岁,王槐安特意禀报燕帝,说礼部尚书刘季达今天特意请旨入宫拜见皇后娘娘,燕帝一愣,说道:礼部尚书搞什么鬼,大臣私自进入宫韪,这不合礼法,亏他还是个礼部尚书。
王槐安也是静静说道:陛下,还有三天就是八月二十,是礼部挑选的良辰吉日,娘娘那日是需要出面接受红叶郡主的跪拜的,刘大人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罢了。
燕帝讪讪一笑,说道:倒是把这事忘记了,这也是件大事,既然如此,你去让他在宣和殿等候吧,朕和皇后一会过去。
刘季达恨不得不来,每次这种事情就是个麻烦事,自己又不是荣国公,进宫看看女儿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自己接手礼部,除了三年前益阳公主出阁,自己请旨过皇后一次,再也没有跟后宫打过交道,可那次是请旨,并不需要自己面见皇后,这次就不一样了,皇后娘娘那天必须出面的呀,要不是几个侍郎规格不够,自己早就躲起来了。
要说现在六部里面日子过的最舒服的,那就是礼部了,兵部干完事,自己可以去索要赔偿,兵部也争气,自己接手礼部快八年了,还没有丧权辱国过一次,吏部任免官员后,也得来礼部熟悉章程,官服也是礼部负责制作发放,户部虽然打的交道少点,但是你看看前些天户部尚书那个嘴角,自己就想笑,刑部和工部自己就懒得搭理了,谁家没个事需要过问下礼部的,你工部盖个宫殿还不得我礼部去衡量规格?所有自己最近是走哪里都觉得舒坦。
燕帝也挺喜欢这个礼部尚书的,这些年也没有给自己找过不痛快,比上一任好多了,上一任都敢指着自己鼻子骂自己违背纲常礼法,违制谋害自己的兄长,自己的帝位来的不清不楚,这就没意思了,自己的帝位可是先帝亲自给的诏书,至于自己的兄长,那是战败还被俘虏的皇子,当年他为了瞒住这个秘密,北境死了不下十名将军,士卒更是不计其数,怎么可以放到台面上说呢?还是刘季达靠谱,上任后喷的卸任的礼部尚书恨不钻进地里,直到被骂到无君无父,就算有点上不得台面的事,为君父遮挡一下也是为人臣子的分内之事,煌煌巨著,难道都是金玉良言?气的老大人都口吐白沫才作罢。
内侍送来了上好的茶水,刘季达也是正经危坐,宫内不比外面,自己又是礼部尚书,但凡有点逾矩,自己都圆不回来,就连品茗也是浅尝辄止,你还别说,宫里的茶叶就是比市面上的好。
燕帝似乎心情不错,不一会儿就和皇后一起来了,刘季达赶紧大礼参拜,礼仪周到的就算是宗正寺的礼官在这里,也挑不出来一丝瑕疵。
刘季达赶紧从袖口掏出来了上报皇后娘娘的奏章,燕帝坐在一边眯着眼睛,心里也是很舒服,这就很像样子了嘛,奏章才是皇后应该看的,要是奏折的话,估计刘季达明天就得辞官,不过这只是自己的恶趣味,指望刘季达把这些事弄混,估计他八十岁都干不出来这事。
燕帝也觉得对不起穆血衣一辈子的劳苦功高,特意问了一下礼部尚书刘季达,自己可不可以追封个郡王之位?不过话一开口自己就后悔了,这个口子一开,怕是会刹不住了。
刘季达明显一愣,然后就跪下说道:启奏陛下,其实封穆红叶为郡主一事已经变相的向天下人阐述了穆帅已经可以封王的功绩了,追封郡王,第一与礼制不合,第二一旦开这个先河,后世之君必定会受此影响,对于社稷安稳来说也不适宜追封王爵,依微臣之见,追封可以,但最多追封为国公即可,王爵先例不可轻开,望陛下三思。
燕帝也借坡下驴,说自己考虑不周,只是个建议罢了,听过就忘了吧,那就在册封大典上追封一下穆帅吧,为国操劳一辈子也该有个名头,穆帅孀妻加封二等护国夫人,这就让刘季达震惊了,二等护国夫人可以说已经到头了,至于一等护国夫人,放眼整个燕国,也就西边那位有那个资格,但是人家需要吗?
穆红叶已经在自家的大堂内被宫里来的女官摆弄了两个时辰了,对于混迹于军伍之中的她来说,无异于谋财害命,怎么自己的头端的就不正了?上次自己还没有这么正的时候,负责军规的副将都夸自己简直就是楷模,典范,还有就是自己的走路姿势怎么就不对了,走了十几年也没什么问题,难道说宫内都是一步一挪的走路?那能行军吗?要知道延误军机可是要斩的。
尤其看到自己的母亲笑嘻嘻的送女官出门,还顺手塞了几个金锭子,还要道谢,说一句有劳嬷嬷了,自己就一肚子火气。
耿元明来的时候,穆红叶正跪在堂前听训,耿元明的娘子赶紧上去给老妇人捋捋后背舒舒气,穆红叶虽然气,但是从来没有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流过泪,看到泪眼婆娑的小师妹,耿元明赶紧给娘子使眼色,自己的娘子还能不懂自己的意思?开口就说让老夫人去后堂歇歇,这里有自己的夫君,先替老夫人训导训导,年纪大了,气不得,老妇人亦步亦趋的往后堂走去,边走还边说让耿元明好好替自己管教管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活祖宗。
老夫人刚转过月亮门,穆红叶眼泪就下来了,耿元明也手足无措,这位姑奶奶是怎么了,当年练武摔伤了腿也没有吭气,这是真的伤心了呀。
好在自家的娘子及时赶了回来,这次动静更大了,穆红叶都扑进自家娘子怀里,一口一个月姐姐的哭个不停,看到自己娘子幽怨的眼神,耿元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也是刚来的好不好?哪知道为什么?
一把揪过来一个老仆,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心里不落忍,但是该表现出来的还是要表现出来的,于是,穆红叶又跪了一个时辰,除了自己的月姐姐送了一杯茶水,远远还听见月姐姐被师兄训斥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