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伯伯，求您了，收我为徒吧！求求您！”
看着跪拜在自己面前不断哀求的小鬼，黑袍人一脸生无可恋，这小鬼自从半个时辰前醒了开始，一直跪在自己跟前苦苦哀求，自己现在倒是真的后悔，当初为何没有一走了之……
开什么玩笑，自己此番出来可是有重要目的在身的，倘若带上这么个小家伙，岂非什么事都干不成？虽说确也动了些恻隐之心，可想想自己那尚不知身在何处的可怜侄子，就心如刀绞，恨不能立刻寻着线索用尽吃奶的力气追过去……
“小鬼听好了，第一，我不是什么仙人，虽不知你有何苦何难，却是无法渡你！第二，我有要事在身，万不能带你在身边，你还是快快起来，寻你爹娘去吧！我看这天就快亮了，你爹娘一定急坏了，说不定正四处寻你呢！”
原本，即便眼前黑袍人敷衍的拒绝自己，小男孩也一定会继续求下去，因为此前就在不断地重复这个过程，可是当听到黑袍人说起了爹娘，小鬼的肩膀竟似止不住的在抖动，刚拜下去的身子突然停下了，猛地抬起了头，咬着嘴唇的牙有些微微颤抖，眼中不再是哀求之色，换了一种坚毅，一丝阴冷，更多的是一种仇恨，令人生畏……
看的黑袍人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眼神，这种旷世的孤独感是怎么一回事，竟让人觉得无比的心酸？这仇恨的火焰又是怎么一回事，阴冷的让人脊背发凉，是在无法想象，怎么能出自一个本该享受父母之爱天真烂漫的5岁稚童的眼睛？
黑袍人自问修行百年，见过无数的人，无数的事，可以说是早已心如止水，可这孩子居然让自己同时萌生了孤独、畏惧和一丝心疼……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原本急于脱身以致有些敷衍的心竟瞬间严肃起来，更是多了一丝好奇。
“我要报仇！”听得出，小男孩在强忍着哽咽，声音颤抖了下竟又恢复了正常，“仙人伯伯，我……我要报仇！”
“小鬼，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可你尚且年幼……”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小男孩突然魔怔了一般，双手握拳，仰天连声嘶吼，那愤怒的力量竟似撕裂了屋外呜呜的狂风暴雪之声……紧接着，他牙关紧咬，目如铜铃，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不好，这孩子只怕是怒极攻心，一口坏血堵了心窍了！
黑袍人万万没想到这小子执念已经深到如此地步，慌忙托起孩子，右手略一运气，抽出一丝魂力从小男孩背心推了进去，极其小心的引导魂力向肺经心脉处游走，须尽快帮他疏通气血……
“嗯？这……”
黑袍人眉头紧锁，眼角猛然一挑，须发随着一股气劲不受控制的飘散起来，怒目圆睁，十分骇人。
“什么人，如此恶毒，竟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毒手？！不对，绝非刚才那几个废物，瞧迹象，似已有多年，难怪这孩子看着如此瘦弱，嗯？等等……”
话说黑袍人的魂力进入小男孩的体内后，随着经脉向心肺处游走，本以为这小鬼是怒极攻了心，一口气血没上来，打通了也就没事了，谁知一番查探并非如此，接下来的事情简直超乎想象。
这小鬼的心脉肺经似是被什么力量重伤过，虽然被勉力接了起来，但仍十分脆弱，寻常的跌打损伤倒也不至于出什么问题，可若是一旦被魂力侵入，十之八九一命呜呼。
再接着，黑袍人更加吃惊地发现，不光是心脉肺经，这孩子内里几乎一团乱麻，若不是有个奇怪的物事在他心脏部位不断修复维系着，这孩子的小命恐怕早就烟消云散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宝贝，藏在一团樱兰色的光团里，力量似乎很强，自己的魂力灵识竟无法渗透，稍一用力，黑袍人心头一悸，似是有一双奇怪的瞳在注视着自己的魂元，惊出了一声冷汗，本能的收回了魂力，退出了这小鬼的身体。
那是什么？！黑袍人惊魂未定，思忖道，刚想增加力量再探一次，想了想又放弃了，即便自己可以破了这玩意儿，可眼下它就似这孩子的人造心脏一般在维系着他的命，若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好奇害了他，岂非要自责一生？罢了罢了……
黑袍人的内心此刻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这孩子出现的方式、地点、那眼神、这身体以及那东西……一切的一切都太过诡异，诡异的让自诩老不死的、人间怪物的他一时竟不知道作何感想……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小男孩缓缓睁开了眼睛，第一件事不是哀嚎，也不是哭泣，只见他牙关紧咬，一咕噜翻身坐起，急切的四下张望，似在寻找什么。
“放心吧，没有丢下你，虽然老夫自忖也不是什么大善之人，可荒山野岭的丢下个病恹恹的孩子独自离去，却也委实做不出来！”
不知何时被修好的庙门突然吱呀呀的打开了，慢悠悠跨进了一人，赫然便是之前的黑袍人。他自己可以不眠不休，可屋内的毕竟只是个5岁的稚童，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恐怕早已饥渴不堪了，因而去山上信手抓了只狍子回来，待小男孩醒来可以食用。
虽然人去了后山，可神识笼罩之下，方圆数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看到小男孩醒来便迅疾赶了回来。
小男孩似是被戳破了心思，低头咬牙不语。
黑袍人丢下狍子，伸手不知从哪摸出了一个青色小瓷瓶，瞅着十分精致，走到小男孩跟前蹲了下去。
“想报仇吗？”
闻言，小男孩原本因疼痛变得十分暗淡的脸上瞬间有了血色，他欣喜的昂起头注视着黑袍人的双眸，眼神里涌出一种异样的光，似乎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旋即又低下头去。
“哼哼，怕死就不要吃啰！”
黑袍人见小男孩有些犹豫，收回了手，顿了顿，接着说道：“是啊，里面是我特意为你炼制的极毒的毒药，见血封喉！吃是不吃呢？”
说罢奸笑着作势要收起瓶子，却一边偷眼看小男孩。
小男孩闻言，眼神里又涌起了那股子倔强，一把夺过药瓶拽开塞子就要往嘴里倒。
“喂喂喂！小鬼，一次一颗，你要真这么一整瓶倒下去，神仙他爹可也救不了你了！”
小男孩微微一怔，迅速倒出了一颗塞进了嘴里，其余的放回瓶中又把瓶子递了回去。
“你且收着吧，半月一次，这一瓶够你吃上个一年的。小子，你眼光不错，老夫虽不敢以仙人自居，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高手，虽不知你的仇家是谁，想来你个寻常人家的孩子，最狠无非也就是杀人放火的山贼逃犯？不管所结何仇，瞧你的模样，怕不是想要手刃仇人？”
小男孩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黑袍人一声冷哼，将刚才猎得的狍子丢在小鬼面前，又解下腰间的短刀，也扔了过去。
“杀了！”
“什么？”
小男孩抬起头一脸茫然。
“杀了，老夫饿了！”
说完右手食指悄悄虚空一点，原本瘫软在地上的狍子竟开始挣扎起来。原来，这袍子只是被震晕了而已，并没有死去。
黑袍人说罢也不搭理他，自顾自的在篝火旁坐下，边悄悄拿眼角撇向小男孩。
小男孩望向地上不断扭动着的狍子。
见小男孩望着它，狍子竟停止了扭动，侧着个脑袋，也拿一只眼看着他，此刻那对漆黑的眸子里映衬着小男孩惨白的小脸。
小男孩仿佛看见了自己，这一路走来，何尝不像个羔羊仔狍，危机四伏，随时会一命呜呼？
颤抖着捡起了刀，又想起了惨死的父母，恶向胆边生，一咬牙，举起短刀便要刺将下去，可是临体又停下了，如此反复了几次，突然狠狠的将刀摔在了地上。
“怎么？一只狍子都不敢杀，还想手刃仇人？”
“爹娘说过，男子汉大丈夫，站的端行的正，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绝不恃强凌弱，滥杀无辜！我只杀该杀之人！否则怎配做我爹娘的儿子！”
黑袍人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内心却是十分喜欢，其实他早已动了收徒之念，只是这小子背负了血海深仇，倘若培养出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毫无人性的玩意儿出来，贻笑江湖是小，为祸人间事大！
万幸，这小鬼生性纯良，并未因为至亲之仇失去本心，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罢了罢了，老天既让你今日遇见我，只怕是已有安排……”
听到黑袍人此话，小男孩眼中光芒爆闪，莫非，这是个考验？忙从枯草撘成的的塌上一跃而起，翻身就拜。
“师……”
黑袍人心念一动，小男孩便再也拜不下去，一股力量托着他站了起来。
小男孩以为眼前的老头不答应，瞬间有些泄气，可转念一想，既不答应，那刚才为何又是赐药又是考验自己？
“先别忙着拜，我还没答应收你为徒，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高手中的高手，收徒岂有如此草率之理？”
“师……仙人伯伯所言极是，那……”
小男孩闻言大喜，知道是有门路了，可毕竟年龄尚小，又没见过世面，镇头茶肆说书先生的故事里，一般都很顺利的，眼下一时竟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
一阵寒风透过门缝摸了进来，火苗便抖了抖，卷起一阵鲜香，火堆上方不时滋滋的响着，间歇会跌落些许油渍，每跌落一次，就会带起一阵爆燃。
小男孩盯着黑袍人的手，也不知悄悄咽下了多少口水，心里却想着，这老头怪异的很，行走江湖竟然还随身带着孜然盐巴辣椒面。
这一切都没逃过黑袍人的眼睛，微微一笑。
“咳，老夫眼下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要办，不能在此地耽搁太久，这样，老夫立下一个考验，你若能达成，老夫便收你为关门二弟子！否则，你吃了这狍子肉，便自行离去吧！那药，老夫也权当日行一善，算是修心了！”
小男孩狠狠咬了咬下唇，心念电转，不消片刻便坚定的说道：“仙人伯伯，什么考验，您只管吩咐！我定当竭尽所能去完成！”
黑袍人幽幽的看着跳跃的火焰，没有立刻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