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个月的波折，我终于没缺胳膊少腿地安定在了王都，并把推荐信完好无缺地交给了负责招待我们的官员。十七日入学鉴定完毕后，还需要两三天才会由王家学会确定我们的学院分配事宜，在此之前我们暂住在术务司。
期间治安署的官员找我问询了头领落水那晚的细况，我按之前的说法回答了。他们似乎不觉得一个预备术士在毫无动机的情况下会与钦差官员的死有什么关系，很快就不再找我。我猜这其中也有伯纳德大人的推荐信的功劳。
我预想中的术务司被蜂拥而至的天才预备术士们占满的景象并没有出现，术务司出入的只有少数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出身的年轻人。直到我和梅洛蒂尔他们一起去提前瞻仰四大学院外景时才看到了一些大人物。他们由衣着华贵的仆人伺候着上下宽敞的马车，有时还有学院官员在门口迎接。应该是四大贵族的青年一代。
在久负盛名的马丁卡德尔王家学院外，我们甚至遇到了马洛娅公主，不过没能一睹尊容。当时殿下正离开学院高大的雕花石门、走上铺满绸缎帘幕的黑色马车，门外卫兵构成的警戒线外围满了热烈的好奇市民。据说这位殿下时年十五，也会在今年修习法术。
“万人之上的王室也要学习法术？”在远处看着人群，我随口问道。
“不光要学，还得学得很好才行。”梅洛蒂尔说道，“大概过去的什么时候经常发生类似是法术天才弟弟夺取平庸哥哥的王位这种事，久而久之法术能力也成王室评判血统优劣的指标了。”
这么说，“凡人王”马丁的伟业倒可以说是奇迹了。我思忖着。暴力也是权力的基石之一，除却法术这一最大的暴力，想要在弱肉强食的蛮荒时代建立权威还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奢望。
紧张又兴奋的两天过后，我们集合到了靠近外城的法神广场。在广场中心耸立的象征法神的方尖碑下，两百多来自全王国各地的青年或小孩们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一次表演。
法术鉴定场所是完全露天的，分为好几个区块，我们就被分在不同的区域中。我看了看，大致是以出身划分的。我和格丽娜所在的区域里排队的都是和我差不多便服打扮的家伙，彼此间沉默不语；而梅洛蒂尔和卡特曼恩所在的区域则都是些在谈笑风生的贵族。
至于为什么平民学生们如此沉默，环顾四周后我立刻就知道了原因：在场的有一半都是贵族子弟，平民们人数并不占优。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内情或打点好了关系，贵族子弟们大多显得轻松自在，这在无形中让很多人倍感压力。
无论出身，我们每个人都要在四位来自王家学会的王国术士面前摆弄自己的本事；然后经验丰富的术士们会提出一些要求，让应试者临场发挥，最后依据这两部分的评分决定应试者的去向。
队伍并不长，不同区域也彼此能看见；如果全力以赴，势必也会把自己的现在的底牌暴露给所有人。我想这大概也是想传达这么一个理念：你们都必须是互相知根知底、为王国无间合作的伙伴，而非敌人。不过这显然是句废话。
看过一些普通或新奇的法术后，我终于来到了四位术士的面前。他们打量着我，一眼就注意到了我的左手。
“安德森·梅耶尔对吧。”其中一个人说道，“把你的左手袖子拉上去看看。”
于是我给他们炫耀了我身经百战的战纹。老实说，经历了这么多折磨，如今我只想安定下来，并不在意自己会被分配去哪所学院。反正有特使大人的特别关照在，总不会被发配到外城去。
“结晶法术导致的体内魔素爆炸？”他一眼就看出了内情。
我点点头，接着简略讲述了在幕布山与非法术士战斗的事。至于被操控的兽群和脑中怪音的事，没人会相信，我也不想再提及。
他们互相小声交谈了一阵。在我做这些时，其他的预备术士们也都看在眼里。有些人微微摇头、或和同伴笑着悄悄讨论一只手受何种程度的伤会在何种程度上影响术士的未来。
“接下来就尽你所能自由发挥吧。”结束讨论后，一位术士说道。
于是我开始表演。首先是普通的刀枪之类的结晶凝聚，然后是我在幕布镇体会到的完全包裹双手的盔甲盾牌。在看到这些时，考官们都面无表情，而围观的年轻人们也不时发出咂嘴奚落声。甚至有人直接朝我喊道：“凭这么点结晶法术怎么混到内城里的？”
我叹了口气。没办法了，如果我不全力以赴，以后指不定会有多少麻烦事。于是我来到场地边缘，这里摆放着各式展示法术可能会用到的道具：刀剑、水桶、花岗岩、黑垩石之类的；以及一些不安分的小动物，在这种严肃的场合略显滑稽。
我决定采用一种最震撼人心的方式。当我挑了一只可爱的兔子准备动手时，发现梅洛蒂尔和格丽娜都睁大眼睛盯着我，于是我摸了摸兔子脑袋，把它放了回去，又重新选了一只被锁链绑住手脚的棘骨犬。
棘骨犬扭曲的脑袋正不停地颤抖，嘴角淌着混浊的口水，一副要将我抽筋拔髓的凶狠模样。我特地把左手按在它脑袋上，然后望向术士们。
“动手吧，马上会有人打扫的。”术士说道。
于是我动手了。棘骨犬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随即全身上下被黑色的尖刺由内至外刺穿。现在它是一只大刺猬了。
“……法术反流，可以穿透任何盔甲防御……”有人小声说道。
“……要贴身才能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加上他的防御能力就不好说了……”
总算是能让某些贵公子稍微看得起我一点了。我舒了口气，重新回到评委们面前，等待着下一步指示。
“好了，梅耶尔先生，我们看过了推荐信和你的表现，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术士说道，“蓝鸢尾学院的正学级，或是副学级。我觉得你可能需要考虑一下未来的努力方向。”
所谓学级，即是大学院的学生划分。通常而言，正学级主要是修习战斗、战术课程，而副学级主要修习支援、后勤课程，此外还有小学级，学生都是些特殊的法术使用者。
而蓝鸢尾学院是四大学院中最小的、也是历史最悠久的，由同样悠久的蓝鸢尾家族创立。据说多是平民入学于此，倒也挺合适。
“正学级。”我干脆地说道，虽然我知道结晶法术术士从来都是被划分到副学级，但我觉得自己的一身武艺不能浪费，不然白挨老朗格那么多打了。更关键的一点是，副学级没有王国补助金，而身上只有五十二金法特罗的我危机感十分严重。
在意愿书上签好字后，我就在旁人异样的目光中退了下去，在区域与区域之间的空地观摩其他人的表现。
格丽娜和梅洛蒂尔都顺利通过了鉴定，估计会被分配到某个学院的副学级。安东尼似乎早就鉴定完毕，这会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最后，我们聚在一个贵族区域旁围观卡特曼恩的考核。
卡特曼恩先是展示了我们在白谷城看过的那一套、评委们反应一般。随即，完全包裹住他的火焰旋风延展出了两股树干般粗壮的火柱在半空中翻腾，犹如一个火焰巨人的双臂；火焰臂膀接着砸向他面前的一块木板，木板应声而断，同时被高温点燃熊熊燃烧。
我差点叫出了声，随后看向周围，发现很多人也是满脸惊讶，窃窃私语中混杂了敬佩与嫉妒。评委术士们更是连连点头，微笑着互相讨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