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中国,也许在中国广袤的农村大地上没有太多人会期待一个女孩的诞生。一个计划生育严苛的地方,大家伙儿都期盼着自家媳妇儿首胎得男。
“姐,你家媳妇儿生了吧,男孩女孩”已经68岁的殷大娘再从医院回家给媳妇儿取换洗用品的路上一直被这样的问题环绕着。农村里,哪家媳妇儿生孩子这样的大事儿大家伙儿早有耳闻看到了当事人免不了问上一句。殷大娘强装微笑底气不足得回道:“生了,是个女孩儿”,内心暗暗郁闷怎么还没到家,一路上村里人的“亲切慰问”让她越来越难为情。大家伙儿听到是个女孩,不免脸上都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反过来安慰殷大娘:“新时代了,男孩女孩都一样”。自家媳妇儿生男孩的人家此刻不免泛起几分骄傲,那些生女孩的家庭暗暗心里又有了一丝平衡。这么久的男女平等的宣传教育下没有几个人再会直白地表达自己的重男轻女,变成了一种心照不宣。
殷大娘在那个物质及其匮乏的青年时代失去了四个孩子包括一个大儿子,这样一直无子的殷大娘总在村里被指指点点和那些无知村妇的欺凌,“你家没孩子,分那么多地干什么”,“我也是可怜她,孩子都死光了,也不知到上辈子做了什么孽”......骄傲的她如何能忍下这般闲气,可是年轻的殷大姐无能为力。渐渐地殷大姐心中有了执念,我一定要生到儿子。可是不知是否是儿女的接连去世让殷大姐伤了身子,一直怀不上孩子。殷大姐的丈夫的家庭成分不清,在村里实在呆不下去了只好偷偷溜去上海。这件事无疑雪上加霜,孤苦无依的殷大姐在那几年都忘记了如何笑了,也没什么值得笑的事情。几年之后殷大姐在去上海找自己丈夫的路上抱养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女孩,她听人说若是一直无子就可以抱养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会“带”给这个家庭一个孩子,所谓农村里“带子”。可以殷大娘却只是又生了个女儿,她绝望了。日子就这么过去了,39岁的殷大娘却突然又怀孕了,村里人又开始指指点点,“老不正经”,“老蚌生珠”,“她呀没那个生儿子的命”,受不了这些闲言碎语的她一时气不过,她自己也认为这不是一个应该来到世界上的孩子,这一定不可能是个儿子,上天一定在和她开玩笑。殷大姐下定决心打掉这个孩子,去村里的赤脚医生那里抓了一帖堕胎药灌了下去。她丈夫知道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殷大姐的丈夫跪在地上求她不要打掉这个孩子,殷大姐坐在床沿看着这个也被生活折磨的沧桑的丈夫无言地落泪。不知是否是那个赤脚医生开的剂量太少还是压根儿就是假药,殷大姐流了些血孩子却没有掉。殷大姐没有再对这个孩子做什么,她默默地接受了这个命运的安排,静静地去公社上工挣工分,她早已无力抗争了。一日在公社的晒场上,殷大姐正在筛黄豆里的杂质,几个嘴碎的婆子又在她背后嚼舌根,不知怎么这次她没有忍气吞声,准备站起来理论,不想一时动了胎气要生了。众人手忙脚乱地送殷大姐回家叫来赤脚医生接生,不想这次殷大姐居然生了个男娃,殷大姐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忆起年轻时候的往事,殷大姐不由自言自语,“女孩儿也好,咱家再生一个,有伴儿”。
这事儿真是滑稽,这个女孩的降生带来的居然不是对新生的喜悦而是对下一个生命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