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快快快,今夜好是凉爽痛快呢!”
“兰,你这死丫头慢点你慢点,小心摔着!”
月色撒落在梁村周遭,寂静的村庄无比静谧,蓦然响起了俩个声音。
一个年幕垂朽的老头儿佝偻坨着腰双手放在背后慢腾腾的走在一小姑娘身后。
小姑娘年岁不大,身形瘦小。莫约八九岁,俏皮可爱,她张开双臂在村外边跑边笑,拥着着入夜的晚风,笑声清脆如那风摇银铃。
梁村人不多了,就剩下爷孙俩,能动的全逃难寻“世外桃源”去了,干旱田地都死了。
跑不动的不愿离开梁村的老人家陆续也死了。
大都是白天晒了房子,房内闷热,倒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活活热死。
老头儿家中背后有口井,是村里取水用水的唯一地方,家中儿子在家修出了一个小地窖。
本是学着外面城里的做法用来冬天贮存一些过冬粮食之类的,却从没用的上。
而天灾降临时却救了家中年岁颇大的老父亲,地窖在白天也很不是那么热,时不时通风便成了纳凉躲灾的福地。
儿子三年前就被抓去募了兵,丢下年迈的老父亲和尚年幼的女儿,如今生死未谱。
要是凭着老头带着小姑娘去逃难怕是早死在路上被野狗吃了。
老头儿夜间无事便串门搜寻已经逃难村民家中的余粮,反正整个村都是他的了,靠着这些勉强也渡到今日。
只是每天白日呆地窖中着实煎熬,老头儿受得了,小姑娘却是爱玩的时候,可怜这爷孙俩两年多没见过外人。
老头子碰着晚上凉快,也会带着孙女在村中村外溜达一圈,只是年岁大腿脚不利索只能慢腾腾的缀在孙女身后。
小姑娘跑上林子旁的小土坡之上来回上下奔跑,借着下坡的冲劲让风迎面吹在身上。
来回几趟小姑娘累的不轻,这时老头子才晃悠悠的走到她身边。
“阿公,要是一直都是晚上那该多好啊!”
“哈哈,小兰儿想的真好,这么热的白日要是没有了倒也不错。”
小兰儿天真烂漫的话语让老头开怀一笑。
此处夜晚太过静谧,小兰儿有些怕,不停寻着话而和阿公说。
阿公和小兰儿坐了一会,便准备回家去了。
老头儿走着忽然脚底一扭,觉着踩着了软糊的东西。
小乞儿永远都不会想到,此时救他的“功臣”,居然就是那被他含恨甩下山坡那那团腐肉!
借着月色打量一眼,老头儿瞧见脚下不远处躺着这个小小的人儿,不知是死是活。
小乞儿仰倒在地,老头儿探出手放在小乞儿鼻子上。
“还有气。”老头儿叹了一声,似在埋怨小乞儿还活着。
灾年之下,他和孙女俩人的口粮真的不多了,能挨到何时,真是不敢想。
老头儿知晓,俩人再贴上一个这么昏迷的半大娃娃,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活过来了呢?
老头人性不坏,只是这番灾年,不得不让他辗转思虑。
“唉。”又是一声长叹,一番话在喉中哽咽了几回,还是对孙女说道。
“孙女,这小娃儿咱们不能救,咱们救了他,日子怕更不好过。”
老头不说没有粮食糊口,只是说日子不好过。
或是太久没见过外人或是太久没有了玩伴,小兰看着小乞儿心中好奇,一听爷爷说不能救他,心中顿时难过起来。
“阿公,我晚上听话再也不出来玩了好吗?求您了。”
老头听着这番请求,没有心软。拉住小兰儿的腕子,便要回家。
一路上,小兰儿也憋着不哭,默默一路到家后。
老头儿心想怪那小娃儿命不好罢,让他碰上了我。
回头一看。
只见小兰上齿咬住下唇,双目通红,泪珠儿开了闸般的流到了粗麻衣襟上,一片浇湿。就是忍着不哭出声来。
“造孽哟!”老头看孙女这番模样,胸口一紧心头一痛,就剩这么个孙女了,哪能不疼。
“莫要再哭了,阿公骗你的。你看这么远阿公可抱不动他回来,阿公拉只木牛去载他回来。”
话刚脱口,就有些后悔。一看孙女听了,脸上欢笑如花儿一般。
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老头从屋旁牵出一辆木牛牵着,小兰儿在后面推,又来到了小乞儿那里。老头一使劲将其抱起放在木牛背上。
一老一小帮衬着拖着木牛。
一趟来回到了家中,俩人可是累的不轻。
这个小娃光着上身,全身黢黑也不见脸蛋模样如何,不知是脏还是肤黑。手腕手臂胸口处伤痕累累。
伤口略微红肿,好在也还没起脓,小娃儿整个脸只见唇部干涸发白,赶紧吩咐小兰儿去取点水来。
“怕是硬生生被晒成这样,应该好久没喝过水了。”
老头一手端着碗一手搂着小乞儿脖颈,递到嘴前几番尝试,小乞儿始终没有张嘴喝水。
“小娃儿呀,你若真不得喝水,怕是活不过今晚了,你要死了,可莫要来怨我。”
水碗又一次递到小乞儿嘴前,小乞儿张开了嘴,唇分之间粘掉一层嘴皮,渗出了几点血珠。
咕咚咕咚,小乞儿大口贪婪的吞咽着,一碗喝罢,重重的舒了口气,老头也舒了口气。
将小乞儿放平在榻上,便转身去了伙房。将火捅开来,坐上一壶水。又取了一小铁罐子撒了半把稻米,熬着。
老头提着热水,和小兰儿各寻了一块麻布沾着水分开给小乞儿擦拭身体,一顿拾掇俩人看着小乞儿的头发发起了愁。
发丝缠绕打旋,被汗水侵透拧在一块,透过发能见小乞儿头上长了不少的暗疮。
无奈,老头让小兰儿取了把剪子给全剪掉,又拿出给畜牲剃细毛的刀,打磨一番给小乞儿头上刮了个干净。
也不管待小乞儿起来会不会生气。
“行啦,睡去吧,待明日再来看看他。我再给他喂点粥。”
小兰儿好奇不肯:“白天整天都在睡,现在睡不着呢,我要看会他。”好似看着一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小兰儿见爷爷边扶着小乞儿边喂粥很是不方便,请缨她来。
每一口看着他喝下去,小兰儿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满足感,好像自己做了了不起的大事一般。
爷孙俩坐小乞儿身边又闲聊一阵,深夜才去歇息。
次日清晨,老头早早便起了床,拎着木桶在后院井里打水来回倒在一个大缸里。
梁村的这口独井也差不多快要干涸了,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清澈透亮,如今打出来的水浑浊发黄,要放存在一大缸过上许久沉淀。
沉淀过后的水能变得清澈一点,但喝着仍然是有股子泥味,也不知道再过多久,这个怪味的水怕是也喝不着了。
老头也是担心,一天好几次都要丢个石头进井里,听到扑通的水花声才能安下心来。
打过水后坐在门口休息,只听到孙女嘿嘿嘻嘻的一阵笑声,才知道她也醒来了。
小兰趴在小乞儿身边,时不时用手指戳一下他,一戳便发出开心的声音。
一边嘴里对小乞儿抱怨着“你怎么还不醒啊,你都睡了这么久了。”
见小乞儿不搭理她,小兰寻了一根麻线,一会塞进他的鼻子,一会掏下他的耳朵。
这一会小兰儿才发现这小乞儿额头眉角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细看只觉得小乞儿鼻梁高挺好看。
就是不知道眼睛有没有本姑娘好看!
一边想着一边伸出手搓了下小乞儿眼皮,“咦?”。
一转身又跑到坐在门口休息的阿公面前,左右打量着阿公的眼睛,浑浊确是黑的。
一会又去挑开小乞儿的眼皮,来回几次,老头疑惑问孙女在做什么。
“爷爷,你来看看,这个小孩子眼睛有点发青,很好看呢!”
老头子心头咯噔了一下。
也来看了一会,才舒了口气,是有点青色,却不是北方异族那种赤碧瞳孔。
等他醒了再问问他的身世罢。
“越来越热了,小兰儿你和我一起将他抬入地窖里去吧。”
天色逐渐炎热了起来了,老头受不了这番炙烤,转身进屋对正在“把玩”小乞儿的孙女说道。
老头拢着小乞儿双肩,走到地窖入口,地窖要爬一段小木梯才能下去。
吩咐小兰儿先下去他自己架着小乞儿往下放,让小兰儿在下面接着。
老头缓缓提着小乞儿向下放去。
突然之间,老头弯腰吃不住力手一软,小乞儿滑摔下去,小兰儿瘦弱哪里反应接的住。
“扑通。”
“啊呜。”一声痛呼,小乞儿揉着腰臀突然从地窖地上坐了起来。
“啊!”接着一声惊叫,小兰儿被他坐起来吓了一跳。
“兰儿没砸到你吧。”老头有些担心刚刚失手把人放下去砸到孙女。
小乞儿昏睡中只记得有人在推他,啊呀,鼻子耳朵好痒啊,可是两个手臂完全无法动弹,想抓搅却不能。
好生不痛快。
而后做梦似的,被一只大公羊迎面撞来,自己躲闪不及,只能背对公羊,那公羊撞上自己背后一挑一抛。
小乞儿醒了过来,只是恨那公羊撞的他好生疼痛。
迷糊睁眼时忽听一声惊叫,炸雷似的吓得他一个哆嗦不知道往哪里躲藏才好。
“嘻嘻,原来你要这样才醒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