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碗姜汤,终于缓了上来。
两人脱了湿透外衣晾在院子里的竹竿上,身着亵衣亵裤站在客房的屋檐前将破了个洞的屋檐给重新修补好。
“我说。”
吕无衣拿根茅草三两下编了只小兔子,弯腰递给仰头跟在脚边的胖娃娃:“你这小娃娃有没有名字,你爹娘怎么没在?”
欢喜的将茅草编织的小兔子接过来,小胖娃娃小心碰了碰兔耳朵,这才回道:“我叫人衔,在这里不知生活多久了,你说的爹娘是什么呀?”
“爹娘就是?”
吕无衣挠了挠头问一旁的楚一:“狗蛋,爹娘是什么?”
楚一看了他一眼,神色似乎有些郁闷。他拍了拍手上的草屑,没理吕无衣。
越过看着他的一大一小,到院子中掀开盛水的大缸,拿木瓢舀了半瓢水刚递到嘴边,院外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哎,是出去买米的大叔叔回来了。”
小胖娃娃人衔蹦跳着就要去开篱笆门,路过楚一身旁被他一把抓住了后衣襟,在屋里一直没露面的小蛇斑斑不知何时攀到人衔的背上,上半身直立着,一双黑豆眼直直的看着篱笆外。
“哥哥,你抓着我做什么?不是坏人,是我和斑斑救得那几位大叔叔。”
随着人衔话音落下,篱笆外扬起一片灰尘,五匹毛色鲜亮的骏马在篱笆外停下,马上下来五个一身黑衣劲装的壮汉。
为首的一个壮汉满脸络腮胡子,他从马背上拽下来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扛在肩上,将手里的缰绳交给身后的人,他扛着布袋子率先推开篱笆门大跨步走了进来。
“小娃子,你要的米面我买了。”
那络腮胡大汉走进来,将布袋砰的一声放在楚一和人衔面前,一双鹰眼在楚一脸上打量了一番,这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捏了捏人衔胖嘟嘟的脸:“你这又是在哪捡的贵公子,是要拿他换银钱吗?”
“才不是。”
人衔将大汉的手拍掉,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小心看了一眼楚一才道:“哥哥是我在河边捡的,他不小心落水了,衣服都湿透了,要等衣服干了才走。”
“原来如此。”
大汉将手握拳背在身后,目光越过楚一,落在他背后的吕无衣身上:“这后面的小哥儿,想必是公子的家仆了。做饭会吗?爷几个赶了半天的路,午饭可还没吃。”
“你说谁是家仆!”
吕无衣被大汉的话气的剑眉一竖,挽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楚一直接侧身挡住了他的去路,将手里的水瓢扔回缸里。
目光在大汉身后提着东西进来的人身上停留了一瞬,楚一这才放缓了声音:“这是家兄,从小体弱,他做不来这些。”
“哦,那就是什么也不会的饭桶了。”大汉目光一厉,眼中露出凶色来,他身后的人也一起围了上来。
“你!”
楚一抓住吕无衣的手腕,将他重新推到身后,面色温和的看着眼前的络腮大汉:“家兄虽然不会,但我会,这就为各位准备午饭。”
“那再好不过,东西给他。”络腮胡侧头示意,身后的人将手中的鸡鸭鱼肉给了两人。
等那五人抱着酒坛自去院中唯一的茅草亭中饮酒,楚一和吕无衣在土灶前收拾鸡鸭鱼,并着小胖娃娃人衔和他的跟班小蛇斑斑蹲在一旁围观。
吕无衣将手中还在挣扎的鱼一刀拍晕,忍着心中的怒气道:“什么玩意,也敢指使我做饭,看我不倒半锅盐齁死他们!”
“家里没这么多盐,想齁死他们是不可能的啦。”
人衔晃着手中的小兔兔,同趴在他肩膀上的斑斑一起看楚一,楚一正手脚麻利的给鸡鸭开膛破肚。
“那就便宜他们了。”
吕无衣将醒过来又开始扑腾的鱼再次一刀拍晕,这才凑到人衔跟前笑嘻嘻道:“小娃娃,我看这几个可不像好人,你怎么把人捡回来的。”
人衔看了眼手中的小兔兔,又看了看楚一,这才扁了扁嘴说:“和捡你们一样捡回来的,大叔叔不是坏人。家里吃的用的都是他们买回来的,他们是好人。”
“给你买吃的就是好人了?”
吕无衣撇了撇嘴,扭头看了眼几个喝酒的大汉,嫌弃的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剧情能不能走快点,无聊死了。”
“无聊就去一边坐着。”
楚一处理好手里的鸡鸭,又将鱼杀好。这才准备炒菜的香料,好在人衔这厨房虽小又是露天的,东西还算齐全。
楚一不指望吕无衣,只拜托人衔烧火,他简单炒了个小炒肉,鸡做成了椒香竹篓鸡。鸭子同土豆做了腊鸭焖土豆,鱼做了红烧鱼,最后闷了一大锅干米饭。
这些菜份量都很足,足足四大盆,米饭也闷了一锅,管够这一群人的份量。
楚一在人衔可怜巴巴的目光中将饭菜给那些大汉送了过去,回来用剩下的排骨炖了山药排骨汤,给人衔,斑斑和吕无衣各盛了一大碗山药排骨。
一大一小连同小蛇欢快的喝汤吃排骨,楚一将剩下的盛了送到亭子里。汤盆放下,楚一准备离开,领头的络腮胡起身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大人可是还需要什么?”楚一微微退开一步,皱眉看着眼前的人问道。
“没想到公子看着金尊玉贵的,厨艺倒是不错。”
络腮胡将手中盛满酒水的酒碗往楚一眼前一送,咧嘴笑道:“既然你也忙乎完了,不如就陪爷几个喝一碗,也解解乏不是。”
楚一微微侧头避开眼前的酒碗,余光看到桌上的饭菜一点也没动,就知道这几人是不信任自己。
他侧身在一角坐下,拿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吃下:“盐味有些重了,想来应该合几位的胃口。”
楚一没接络腮大汉的酒,他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而后举碗将酒水饮尽,而后侧身在楚一身边坐下,朗声道:“来来来,兄弟们吃着喝着!”
这一顿酒饭直吃到天色擦黑才散去,等几人仰躺在院子里呼呼睡去。楚一将碗筷收拾了,这才准备去红枫河洗去身上沾染的酒气。
“天都黑了,哥哥你去哪里?”
楚一将早就干了的外衫穿好,对拉着他衣袖的人衔道:“我身上沾了酒气,去红枫河洗一洗,一会就回来。”
“红枫河晚上太危险了,有吃人的怪鱼。”
人衔拉着衣袖的手没有松开,他皱着小眉头道:“家里还有些艾叶,可以烧了熏掉身上的酒味,哥哥你就不要去红枫河啦。”
楚一最后没拗过他,坐在小木墩上用艾草烧出来的白烟熏身上的酒味。
饭吃到一半时,吕无衣就不知道跑去哪里,院中除了屋檐下挂的一盏小灯笼,就剩楚一坐在冒着白烟的火盆前。
一阵微风吹来,白烟吹到了楚一脸前,他不小心吸进了一口烟气,眼前一阵模糊,开始发起困来。
“哥哥,哥哥,醒一醒。”
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楚一明明意识清醒,却怎么也醒不过来。直到手背上传来刺痛,这才睁开沉重的眼皮。
入眼就是叼着自己手背的人衔,楚一抬手将他头顶的芭蕉叶拨开,开口道:“怎么了?你是饿了吗?”
楚一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他抬手摸了摸有些刺痛的喉咙,就要将趴在手背上的小人儿提留起来。
人衔先抬起了头,一张小胖脸上满是泪痕,小嘴上还沾着一丝血迹:“哥哥你醒了!”
“嗯,怎么哭了?”
楚一拿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四下一看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院子里睡了过去,他身前火盆里的艾草早就烧的一干二净。
“院子里的人,都起来了?”
月亮这时已经高挂在空中,月光洒在院子里像白昼一样,将周围的景色照的一清二楚,原先亭子里躺了一地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他们都去红枫河挑水去了,他们去的太久,我一个人醒了害怕,就忍不住来叫哥哥了。”人衔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小声解释。
“去红枫河挑水?”
楚一记得睡过去前,人衔明明告诉自己晚上的红枫河有吃人的怪鱼,这会看着像半夜,几人怎么会去红枫河挑水。
“是,他们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会不会是出事了?”
人衔拉着楚一的衣袖轻轻摇了摇,一双大眼睛恳求道:“哥哥,不如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斑斑没跟着你?”楚一站起身,不妨头重脚轻跌了一跤。
“斑斑?斑斑出去觅食啦。哥哥你没事吧?”
人衔一把将人拉起来,拽着他的手腕就往院外去,嘴上还不忘解释:“哥哥快走吧,要不他们可就危险了。”
楚一被个小娃娃扶起来还在惊讶他的力气大,这会被拉着踉跄前行,心中更是惊讶。
只是更令他惊讶的是,手背上先前被咬的见血的牙印在月光下竟然慢慢消失了。楚一目光落在人衔的身上,月下他小小的背影看起来格外诡异。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花了眼,有一瞬间,人衔芭蕉叶下的头发无风自舞,一缕缕像无数细细的蛇一样来回扭动。
“哥哥你怎么了?要注意看脚下的路。”
人衔将篱笆门打开,回首准备将人拉出院门,一使劲却怎么也拉不动。
“小娃娃,你这是要把人带去哪里?怎么也不跟我这未来的师父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