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无衣。”
楚一低头看着拉着他衣袖的手，抬头平视笑嘻嘻看着自己的吕无衣：“吴灵通没跟你在一起？”
“哪里来的吴灵通？你怎么一下就认出我来了？真是无趣。”
吕无衣松开手，双手往袖中一抄，将楚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这才满意的点头：“不错，容貌上乘，担得起咱们门派大弟子的门面。”
“看来你是另一个吕无衣，不是和吴灵通一起的吕无衣。”
楚一说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转身进了身后的缘来茶楼。吕无衣紧跟其后不满的喊道：“什么另一个吕无衣，我就是！你话说清楚，是不是碰到假货了？”
楚一跟着茶官上了二楼，挑了一处临窗的座位坐了。随意点了一些干果和茶楼出名的药茶。等茶官下去准备，吕无衣直接坐在他对面，探头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说你怎么了？这幻境的东西可不能入口，你不但进了茶楼，还敢点吃食，是胆子随着个子大了吗？”
“我胆子大不大，你不是最清楚。”
茶官将东西摆上来，楚一为自己斟了杯茶水，这茶水颜色清凉，杯底躺着片脉络鲜明的甘草叶。
“那是，什么东西都敢吃，说的也就是你了。”
吕无衣叹了口气，将探向窗外的头收回来，伸手拿了片干果片扔进嘴里嚼了几嚼咽下。
又伸手将楚一手中的茶杯抢过来，吕无衣一口干了，放下杯子，才笑眯眯道：“你真是无趣，不如我把实话告诉你。”
原来吕无衣刚进了幻境，就跟楚一失去了联系。他能感觉到人就在这里，就是怎么也找不到。
吕无衣也是个心大的，所幸放开心态，在这幻境中大吃大喝起来。还别说，等他吃掉半条街，就从五头身的娃娃变成了青年模样。
此时又刚好看到楚一满身血迹站在人群中，他打定主意要将这假的人吃掉，没想到入手一抓是真正的楚一，这才安心的跟人过来。
“你说你是一路吃过来的？”
楚一重新换了个杯子，倒上茶水，这第二杯茶水就变得浑浊不堪。他将茶杯推远，看了一眼笑模样的吕无衣，又将目光放到窗外繁华的街市中。
摩肩接踵的人群，沿街叫卖的小贩，嬉戏玩耍的幼童，面有含羞的姑娘，一切都真实的不像是幻境。
“我有办法打破这幻境。”
楚一从盘子中拿了一颗核桃，手指一用力，那核桃就化成碎屑消失在他指尖。他弹了弹手指，目光转向吕无衣：“你是早就知道太岁山中会遇到这红斑四脚蛇，也早就料到会被扯进幻境中。”
“真是，被你说对了。”
吕无衣双手一合，面上一片得意之色：“我以为要等上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托你的福，事情一下就凑巧了。此事若成，咱就不用再顶着小娃娃的模样到处晃了，你说是不是福气满满？”
“所以，你没有失忆？”楚一语气变冷，看着像是吕无衣不给一个满意的答案，他就要翻脸。
“这可冤枉。”
吕无衣忙摇了摇手解释：“我这都是吃出来的。怪我太贪吃，东西入了口，不管这东西有什么记忆，最后都变成了我的。”
“所以你不是琥珀，而是面容凶恶丑陋的饕餮。”楚一皱眉，怎么看吕无衣都不像凶兽。
“什么面容凶恶丑陋的饕餮！”
听了楚一的形容，吕无衣恼怒的拍桌站起：“说我丑陋，念你是我未来的弟子，现在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凶恶，什么是丑陋！”
话落，扭头对窗外，精致的面容变成布满鳞片的的兽首，血盆大口一张，下面喧闹的人群连着繁华的街道都化成一道溪流被吕无衣缓慢吸进腹中。
过了大概有半刻钟，除了楚一坐着的凳子，茶楼连同四周的一切全部被他吞噬的干干净净。
周围除了雾蒙蒙的天空，就剩下脚下一望无际的河水，两人一凳子现在凭空飘在水面上。
“味道不错。”
吕无衣又恢复成人面，背着手看着四周，笑眯眯道：“这水面未免有些空旷了，应该有些荷叶荷花才是。”
他的话音才落，水面便起涟漪，先是水底冒出星星点点的嫩绿，接着这嫩绿越长越大，也越来越密集。
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周围就长满了蒲扇大的荷叶，在这无边无际的荷叶中还夹杂着粉粉嫩嫩含苞待放的荷花。一阵清风吹来，荷叶荷花随风轻轻摇曳。
“怎样？这景色不错吧。”吕无衣满意的点头，还不忘向楚一邀功。
楚一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奈何荷叶长的太高。他站起身也勉强只看得到层层叠叠的荷叶底。
“你是想要被荷叶困死在这里。”
“那不是。”
吕无衣苦恼的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无奈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就真的长出这么壮的荷叶荷花来，还长这么多。”
“说空话可是要招雷劈的。”楚一望着四周的荷海随口说了一句。
“咔嚓！”
他话音一落，雾蒙蒙的天空直接劈下一道雷来，这雷打在两人脚下的水面上。
只见一道火花深入水底，不等两人反应，水面突然塌陷。楚一和吕无衣直接落进水中，直直向下坠去。
“怎么，回，咕噜噜。”
吕无衣张嘴一句话没说完，河水就灌了他一肚子，他赶紧闭上嘴，张大眼睛手脚并用要向水面游去。
只是不论他如何努力，四肢就像灌了铅，整个人张牙舞爪的直直向水底坠去。
和吕无衣反应不同，楚一刚落进水里，就感觉到一股吸力从水底传来。他没做反抗，只随着水底的吸力向下沉去。
水下河水清澈，本来呼吸如常，视线也格外清晰。只是吕无衣在不远处四肢挥舞，像是溺水般胡乱折腾，河水被他折腾的一片浑浊，视线受阻。
也不知道下沉了多久，又沉到了何处。等楚一感觉到脚下的吸力一松，呼吸也开始不畅通起来。
远处一直原地折腾的吕无衣突然向上浮起来，楚一呼吸受阻，也向上游去。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两人相继冒出了水面。
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河水，楚一吐出一口憋着的空气，这才发现两人已经不在原来被荷叶包围的水中。
两人现在身处的只是一条三米宽的小河流，河流两边是成片的枫树林，偶尔有一只灰色的小兔子从林中冒出头，才看到两人，就飞快藏匿到草丛中。
“这是又到了什么地方？”
吕无衣几下游到岸边，伸手拽着岸边一棵歪脖子树上了岸，将袖子上的水拧干，这才伸手将楚一拉上来。
“这地方，你有没有印象？”
楚一摇了摇头，看着风林深处一道蜿蜒的羊肠小道说：“这幻境是根据记忆幻化成的，既然不是你我所熟悉的，那就是灵参精或是甘草精的记忆。”
“这深山老林的，也只有它们了。这破蛇不如速战速决，净搞些没用的东西，实在是矫情。”
吕无衣将湿透的的头发捋到身后，然后抱着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咬牙道：“等我出去，一定将这蛇崽子抽皮扒骨熬成蛇糕不可。”
“来了。”
“什么来了？”
吕无衣一头雾水，随着楚一的目光，看到羊肠小道上冒出个穿红戴绿的小娃娃来。
这小娃娃白白胖胖，头上顶着一片绿色的芭蕉叶，圆嘟嘟的小胳膊上挎了个竹篮。
等他蹦蹦跳跳走得近了，才看清竹篮底下铺了一层绿色的草，草上盘着一条红色的小蛇。小蛇将头埋在草中，呼吸一起一伏正睡的正香。
“咦？你们也是被贼人追，落到这红枫河里的吗？”
小娃娃拿小胖手扶住头顶的芭蕉叶，一双大眼睛扑闪着看着狼狈的两人，出口的话脆生生。
随着他开口，竹篮中酣睡的小蛇眼睁开了眼，圆乎乎黑黝黝的小眼睛警惕的盯着两人。
“是落水，原先你也救了落水的人？”楚一上前一步，僵硬的扯起嘴角露出个还算温柔的笑来。
“是斑斑和我一起救的。”
小娃娃得意的掐起腰，竹篮随着他的动作猛地摇晃，竹篮里的小蛇盘不稳一头撞在了竹篮的边上。
“哈。”
吕无衣忍不住笑出声，小娃娃脸色一红，赶紧将小蛇扶正，重新崩起小脸道：“我家就在前面，这天还冷，你们衣服都湿透了，不如跟我回去喝碗姜汤去去寒。”
“阿嚏！那就再好不过了。”
吕无衣打了个喷嚏，伸手拉住楚一的衣袖：“那就多谢小，小公子了。”
“不用谢。”
小娃娃看了眼楚一，小胖脸一红，扭捏道：“我家茅草屋比较小，就要麻烦你们和先前救的几位大叔挤一挤了。”
以为小娃娃说的茅草屋再小也不会太小，等吕无衣端着冒着热气的姜汤蹲在一旁烂了个洞的客房里，他才知道这小到底是有多小。
除了篱笆围着的两米大的小院子，两间茅草屋。屋里只有一张一米宽两米长的小木床，木窗靠在窗边。人进到屋里只能低头弯腰，不然一抬头就能将屋顶给破个洞。
别问怎么知道，因为吕无衣垂头弯腰跟进去，刚直起腰，脑袋就穿透了茅草搭的房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