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光线昏暗,剑痴将其靠在肩上,轻轻抚摸着那银银白发,“你这又是何苦,替我挡那一剑,我早就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了”;
“我说过,你只能死在我的剑下,也绝对不能死在我的前面,不然这四十年来,你负我之仇,薄情之怨,我.该找谁清算”。
南傲天眼角湿润,眼前零星闪烁,四十年前一夜,南府欢天喜地,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新人红妆,喜拜天地;
新郎二十出头,七尺男儿,长的俊美,新娘年芳十八,闺秀侠女,亦是天仙之姿,两人在行走江湖时相遇,一见倾心,之后结伴同行,可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新房中红绸张挂,红烛盈亮,新娘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惊艳似天人,然而久久等候,不见新郎入房,忽听门外丫鬟议论,“少爷到底去哪了,府里府外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人影”,“不会逃婚了吧”......
新娘一听,大为失神,掀开盖头,破门而出,来到大厅,宾客云聚一堂,见公公婆婆坐立不安,背后众人指指点点,身子连连后跌,红妆落泪,潸然不止,公婆还来不及安慰,新娘便扯下红袍追去。
一夜脚步未歇,朝霞蒙冠,已追出百里有余,红鞋踏破,金莲磨灭,乌发乱如麻,才见新郎,几番劝说,可新郎一心求剑,“素影,那高人我苦寻多年,如今才有他消息,我不能错过,你且回家等我一年半载,等我剑法有成,定回去找你”;
她求他跟她回去,“傲天,难道我还不如一陌生的剑客嘛”,新郎未止步,
“好,今日你若在向前一步,我丈素影从此.与你一刀两断,他日必让你死于我的剑下”不论新娘如何劝说,哀求,新郎一步踏出,再未回头。
新娘望着背影瘫跪在地,放声长呼,“啊......”,声音尖锐刺耳,撕心裂肺,使草木同悲,其愣神良久,等缓过神来,万缕青丝已成一头白发,从此武林多一个剑痴,庵堂多一位神尼......
丈白发见自己不行了,缓缓起身,从腰间拿出一把银亮的匕首,“这剑我曾磨了四十年,就是为了杀你,如今终于能如愿以偿了”;
手握匕首一剑刺去,南傲天仅是静静躺着,手依旧抚摸着长发,蓦然她扑倒在他怀里,双眸合闭,表情安详,手中匕首滑落在地.....
唐云与秋落在洞口等候,不久南傲天抱着丈白发缓缓走出,秋落一见便跪倒在地,“徒儿恭送师父”声音抽噎,泪流而下;
他抱着她矗立良久,气息平静,不喜不怒,非喜非悲,此刻正站在一处山崖上,视线辽阔,周遭丛林密布,远处溪河奔腾;
“生前,素影她喜欢登高望远,此处环境清秀,山川河流,一望无垠,我想她会喜欢这个地方的,就将她葬在这里吧”;
“前辈,那晚辈前去找副棺材,好让丈前辈入土为安”;
“不用,地为棺穴,土做绸棉,天为棺盖,足矣”看了一眼唐云背着的齿渊,“年轻人,把你背后的剑予我一观”;
将丈白发轻轻放在一旁,秋落为其梳妆,接过齿渊横在身前,两齿封刃,剑眉一皱,“的确是他的剑,可惜此剑护主,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如今此剑封刃,看来他也辞世而去了”;
手握齿渊,欣然几招,“砰砰”,乱石四溅,爆出两个石坑,如同石棺,将剑还给唐云,接着抱起丈白发放入其中,捋了捋白发。
剑痴盘坐墓前,手指几挥便削出一块大石碑,犹豫一会,最终指尖只刻下“北痴南尼”四字;
“前辈您这是......”;
“我亦大限将至,我们能够相见,也是因果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前辈说的可是我手中之剑”;
“正是,你可知这把剑是何人所用?”,“晚辈不知”。
剑痴示意他们坐下,深深叹了一口气,“其实此人我也不知他姓氏名谁,只知道江湖称他“阴阳剑仙”,手中巨剑可横尸千里,亦能覆灭百兵,他的剑便是这把剑”;
南傲天渐渐陷入回忆,近五十年前,那时我不过十四岁,才初入江湖,一日我在塞外,天色昏暗,尘沙满天,一年纪半百的剑客踏足此地;
但我看不清其面貌,只记得他银色长发,扎着发髻,白衣飘飘,背后如同你一般,系着重剑,虽扬尘千里,可他灰不沾身;
当时他正被三百多元兵以及数十高手围住,只见他手中重剑一握,白影一掠,呼吸间,人亡剑断,无一活口;
见状,我很害怕,但还是毅然跟了上去,我一直跟着他,三天三夜,走了几百里,他从未停过脚步。
直到我晕倒,当苏醒时,他出现在我面前,我想拜他为师,可他拒绝说,“你太弱了,在你这个年纪,我已习得百种上乘剑法,一眼便能找出剑法破绽”,之后将我带到一个镇上,就不见了身影;
从此我苦练剑法,另外一直打听他的消息,七年后,也是我与素影的新婚之夜,突然得知那人出现在四百里外的镇上,我连夜追赶......
几天过后,我终于找到他,跪在他面前说:自己七年刻苦练剑,熟读天下剑谱,同辈中无人能出其右,希望他能收自己为徒;
剑仙却让我全力刺他一剑,我只得照做,结果一剑刺去,对方站立不动,一道剑气便将我弹开,接着我起身,不断刺去......,但不论如何,都没办法靠近他一丈,就连他的面容也看不清楚;
剑仙陡然运功,周身形成三丈气旋,只能用“剑气泛滥”来形容,所触之物,尽数毁去,可处于其中的我,却丝毫未损,我惊愕的问他:这是什么剑法?
“指力化为剑气,有质无形,以气成剑,万物无不可摧之”,接着他递给我两本武学和一件白色甲衣,便转身离开;
我大呼,“前辈来自哪里,又去往何处,我们还会再见吗?”,
“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白骨衣中藏有通往我家乡的秘密,望好自为之”,声音一直回响在空气中,久久未散去,之后我便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
说着拿出两本秘笈和白骨衣递给唐云,“你虽在机缘中得他剑的传承,却丝毫不会他的武功,这《十指剑功》与《七绝剑气》正是他当年传授给我的武学”;
“前者修练指劲,与《一阴指》有相似之处,秋落可与你一同修习;这样老夫走后,这世上也有了他的传人”;
“还有这白骨衣,我也将它交给你,望你好生保管,也算是原物奉还了”;
“岁月无尽,水过无痕,死后就将我埋在素影身旁,此生我已无憾,唯恐欠她良多”,说罢,安详的闭上双眼,油尽灯枯。
唐云与秋落将两人合葬一处,立上石碑,“北痴南尼”,残阳红霞,山中枫叶千里,飞鸟亦成双,南北之距,天涯一方,痴心的是剑,出家的却是情,“我有故人抱剑去,斩尽春风未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