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云笙说:“这个朕理解,既没带琴,那便依你所言画幅春景图,不过这个形式么…朕出个题给你们,底下有能之人皆可参与。”
他顿了顿又说,“朕还要给你出个难题,画出来的东西若不能拔得头筹,你要答应朕一件事。你意下如何?”
慕云笙并没有那么自信,经历了一早上的事,她有些疲惫想临阵脱逃,刚过正午觉得气温好像降了降。
云萧担忧的想站起来说些什么,她先一步开口问,“那如果臣女拔得头筹,皇上是否也该有赏。”
她强忍不适,扯出牵强惨白的笑容。
“自然,反之朕答应你一件事。”
君无戏言,这样的允诺是幸也是不幸。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这个筹码握在手中,无论评判规则如何,最后也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人各有审美,重要的是让皇帝喜欢,最喜欢的那种。
慕云笙迎向九五至尊不怒自威的容颜。
她目光坚定,“好。”
训练有素的宫人在一声令下后,陆陆续续将作画用具一一摆了上来,大约十几张桌子排列整齐。
刚开始无人上前,还是慕云萧先起身占了一张,他是为了让云笙少一个对手。
紧随其后的竟是白君容,他悠然自得的往慕云笙旁边一站,茶色双瞳映着她诧异的表情。
有人领头,很快各家公子小姐就都大起胆子踊跃参与进来。
宫人将皇帝题字的纸卷展开,上面是他刚写下的考题‘人面桃花相映红’。
云笙定了定神,她在心里暗自向女主道歉,对不起,借你妈一用。
她的确有些绘画基础,不过那都是以前闲着无事学了段时间的水彩和素描,更多的是数位板上的漫画创作。
对古时候墨绘五色的高深意境和绘画技巧完全是一窍不通,好在原作者对绘画工具的设定基本满足她完成一张简单的画作。而且她这一次也不是要用那么精湛的画功来取胜,她要模仿女主走捷径。
女主当时画的是一个女人,令皇帝大惊声色的女人,作为开了上帝视角的读者当然能从字里行间得知画上的人就是女主的娘亲,皇帝的初恋情人。
慕云笙在考虑了可行性与完成速度后,毅然决然开始画了起来,方式类似但画风截然不同,光从记忆中的文字描写她根本想象不出那女子的长相,但只要抓住其中重点叙述的精髓之处就可以碰碰运气。
女子脸上精致的桃花妆,重点在于皇帝当年为她描的花钿。
既然触发了这个剧情,她就决定顺水推舟往下走,成败亦在此一举。
细细勾勒轮廓,大面积铺色,重色的叠加,通过对纸张薄厚的感知,每一次落笔都要将力度控制在最佳。
她偶尔抬头看一眼前方正在飘着袅袅烟气的三柱香,笔下不禁加快了速度。
有皇帝坐镇,满场安静。
眼见的,有人已经搁笔完成,云笙此时的感觉就是考试时临近交卷,有大半部分人交完卷走出教室,她还在奋笔疾书,那种焦心的感觉。
她深呼吸低声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然后反复回忆原著描写,添加细节,时间太短了只能简化再简化,女子的头饰已经被她省去很多珠钗部分。
当她完成最后一笔眼尾的加深,仅存的香灰正好掉落。
慕云笙松了一口气,大功告成般轻松直起腰,她扬起兴奋的脸,最先撞入眼中的是白君容光洁的下巴。
他早已完成画作,在一旁看了很久。
凑的有些近,她几乎可以闻到白君容身上那熟悉的气味。
嗯?熟悉?哪里闻到过,云笙的脑中警铃大作。她还想再凑近一些,忽然眼神一晃,白君容已经走开。
“慕小姐,小的来取画纸。”有宫人把她的画收了起来,“皇上说会尽快给慕小姐答复。”
她这才发现皇帝不在座位上,作画实在太入神,浑然不觉晋长忻因为前殿有急奏要处理看到一半就走了。
这样也好,若是结果差强人意,甚至与她所料相反,当场揭示更为尴尬。
慕云笙如释重负,擦了擦额上密密细汗,春日宴快接近尾声,只要皇后别再盯着她,之后应该没她什么事了。
回府要先沐浴,再吃点东西然后去娘亲的青荷苑负荆请罪。
还有晋佑祁的事情......
她这样想着,往座位上走,人影错乱间,恍惚看到慕云箫快步冲过来。
容氏不复端庄,花容失色的在挽月的搀扶下走来,采绣也是,采绣的速度还快一些。
好像人群在向自己聚集。
他们都怎么了,她只能看到他们在说话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反复缭绕的嗡嗡嗡的声音,像是被什么重击了后脑勺,一阵阵钝痛扎进大脑神经。
眼前的事物宛如被加了滤镜,晦暗不明。
云笙感觉全身脱力,下意识的往一旁伸手一抓,紧紧握住了一只温暖的手。
周遭兵荒马乱,她眼中的场景天旋地转。
终于,一切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