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儿”有声音在耳边低低唤她,“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耳边陆续涌入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伞面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她回过神,人已走在回去的小道上。
绿植盛着晶莹剔透的雨珠,清风杂糅了泥土的气息在鼻尖拂来掠去。
视线开始清楚明了,最终聚焦在眼前之人。
原来她已从青荷苑出来了,后续的谈话只是囫囵吞枣随意应和,满脑子杂乱思绪,记不大清后来都聊了些什么。
慕云笙摇了摇头,“在想姐姐怎么不去春日宴。”
云裳挽袖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傻瓜,我和二皇子的婚约都定了,还去春日宴做什么。”
她凝眸注视二姐那张总是惹人怜爱的面容,不禁问道:“姐姐喜欢他吗。”
慕云裳沉默了,不知是碍于丫鬟都在还是不知如何回答,她沉默了很久一路没有回话,只是在两人快分别之时,突然一声嗟叹。
“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太后赐婚,我该嫁的。”她如是说。
太后赐婚,无论对象是谁,她都该嫁的。
云笙目送她走远,衣袖下的手紧紧攥住袖口,良久才缓缓松手,侧身对采绣说,“回去吧。”
春日宴本是后宫女子赏景消遣的小宴,之后几年开始扩请了许多官家女子,久而久之在皇后的授意下开始演变成了上层圈子的“相亲”会,届时各家适婚的官宦子弟都会在受邀之列。
太子妃还未定下,今年这场春日宴怕是都城大部分贵女挤破了头都要进去。
去年这会儿她刚穿越过来,因着生了场大病才没去参加,如今年芳十六也该议亲了,容氏虽不愿她去争什么太子妃,多少也是希望她嫁入门当户对的富贵人家。
慕云笙想不起来自己这个炮灰后来是如何下场,只记得皇后心中的太子妃人选中是有她的。只是太子心系女主,极力反对,可惜他不是男主,没有光环,没娶到心上人还丢了太子之位。
不过那些党派之争就都是后话了。
慕云笙自知从来不是什么正面人物,如果要按照原身随遇而安淡如水的性子走下去给人当了垫脚石还被人踢开也没处哭去。
毕竟她穿的不是轻松甜宠文,而是黑化女主复仇文啊。
笔尖墨汁滴落,晕染开写了半夜的薄纸,满满清秀小字黑乎乎一片面目全非。
慕云笙见状面色平静,将毛笔搁回笔架,然后利落的把薄纸撕的粉碎。
采绣眼观鼻鼻观心,不多嘴马上就把桌案上的东西收拾了,正准备出去,乎听门外有人走近。
丫鬟芷怜在外半躬身子说道:“小姐,李管事带了几个新进的小厮过来让您选两个留用。”
青竹苑并不缺人手,容氏却总是怕她这里冷清。说起来如果穿的是宅斗文,她完全有理由怀疑是不是又来安插眼线了。
云笙无奈的摆了摆手,“让他们去四弟弟那里,那儿冷清,再跟母亲回一声,多谢她好意,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了。”
芷怜应下后转身欲走。
“等等!”慕云笙鬼使神差般叫住了她,“我还是去看看吧。”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觉得青竹苑有点阴盛阳衰。
李管事领了五名小厮在前堂等候,那五人皆是灰扑扑的着装低头不语,乍一看也只是身量上有大区别。
她原想随意指两个留下,但念及小厮面容好些说不定有助于提升丫鬟工作积极性,就多考虑了会儿。
目光在触及其中一人时,顿住。
但见那人垂首依旧显得个子高挺,衣袍宽大不免看起来有些清瘦,外露的双手甚是白净但依稀可见虎口有一层薄茧。
倒像个习武之人,她暗自思忖。
云笙抬手一指,“你叫什么?”
“小的,无名无姓。”那人低着头声音便闷闷的。
李管事挂着憨笑,为他解释:“三小姐,此人无父无母,乞讨为生,前些天我在城南办事正遇见他被泼皮无赖欺负,心一软就出手帮了一下,后见小伙子挺实诚一人,就带回来了。”
说完,又赶紧补充,“三小姐放心,身家背景都是府里调查过的,干净的。”
慕云笙的太阳穴猛地开始突突狂跳,城南,乞讨,被欺负,无名无姓,都对上了。如果真是男三,干净?干净你个泡泡茶壶!
“李管事,您真是个好人。”她莫名夸赞了一句。
李管事挠了挠脑袋不知所以然。
女主没遇到以及她刻意为之也没救到的人,竟然被李管事拎了回来,那天一上午腿都跑断了就这剧情发展。
慕云笙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哪怕不是男三,她今天也要瞎猫碰碰这只死耗子。
“就他了。”她的话说给李管事听,眼睛却盯着那人。
“那小的就先告退了。”李管事同其他小厮行了躬身礼方退了出去。
气氛霎时有些尴尬。
慕云笙犯了难,她犹豫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那个,那啥…你抬头让我看看。”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先来这么一句,显然愣了一些才反应过来,缓缓抬起头。
是个长相偏邪气的少年,哪怕将头发全部梳起,再干净利落也盖不住那上挑的眉眼透出来的妖异,鼻梁高挺,双唇略薄,他是好看的,也是张扬的。
两个面容姣好之人互相对视着,此番景象对于丫鬟们来说也很是震撼,一人秀雅一人俊美,只觉满堂光彩聚于中央。
还是慕云笙先打破了这片沉寂,“尚卿,以后你叫尚卿。”
少年的脊背一僵。
就是这样一句话,多年以后,时过境迁,他还能清楚记得那个午后,云笙一身白衣亭亭站在他的眼前。
她的眼眸里映着自己的脸,她认真的念着尚卿二字,她说,以后你就叫尚卿。
少年的指尖不自觉的轻轻颤抖,他再度低下头,“多谢小姐赐名。”